转发小说:春燕哺瑞

                              春 燕 哺 瑞

                                 刘燕春

她,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又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更是一位年轻女战士,带着胜利的微笑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永远的走了。她走的那样从容、那样自信。为了工农大众的翻身解放,为了红色旗帜更加鲜艳,她将自己的鲜血洒在为之奋斗的鄂西北土地上,染红了山川,染红了猎猎飘扬的旗帜。

半夜时分,浕水县党部书记纪辉床头的电话响了,纪辉很不耐烦的揉揉睡眠松醒的眼睛,伸手抓起电话机,刚刚“喂”了一声,便随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而变得即刻兴奋起来。他连连说了几声“好、好”便掀开被子跳下床,站在床边语气愉悦地说道:“着人看好了,天一亮便押解到浕水来,我要亲自见见她,我要亲自审讯。”放下电话后,纪辉仍然兴奋不已的搓着手,来回在屋里踱着步子。他自言自语道:阿 阿,终于抓到刘燕春这小娘们儿啦,好呀,好呀,可以睡几天安稳觉啦。

1905年春天,浕水县城关的燕子比往年来得早,一个女婴随着春燕的到来在一位刘姓的粮商家呱呱落地了。刘老板望着房梁上筑巢的春燕,当即给女儿取名叫燕春。
刘燕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家里唯一从私塾小学读到大学的孩子。当然,这也与她的性格有直接的关系,求知若渴的她,几番死缠硬磨,父亲没办法,在十八岁那年经父亲生意上的朋友(省城人)带到省城的。

十八岁的刘燕春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容貌娇美的大姑娘,她那鸭蛋型的脸庞上一双深凹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使她看起来更像一位南方姑娘;她有着高且直的鼻梁,轮廓清晰的嘴唇,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清新美丽的样子。她个子不高,约一米六二的个头,但是体型清瘦,白皙的皮肤透着她那少女的青春气息。

那是一九二三年的秋天,她先进入省立女子师范的预科,在预科学习了一年,于翌年考入省立女子师范中文系。

在省立女子师范读书的第二年,她接触到了学校的进步学生樊蓝萍,在樊蓝萍的引导下,她了解到了俄国的十月革命,接触了马列主义、社会主义等进步理论。后来她在樊蓝萍的帮助下参加了由学校进步青年组织的读书会,读书会由学校的一位青年女教师王琦玲负责课余指导,刘燕春始终记得第一次参加读书会时的情景,那天,一共三十多位读书会的进步学生齐聚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樊蓝萍向大家介绍了新来的学生刘燕春,刘燕春心情激动的做了自我介绍:各位学姐,我叫刘燕春,是鄂西浕水县人,今年二十一岁,很高兴能够参加到学校的进步学生的读书会里,我一定积极参加读书会的活动,关心社会问题,和大家一起讨论救国救难的方略,希望各位学姐多多帮助我。刘燕春发言完毕后,老师王琦玲告诉大家:刘燕春同学虽然出生于富裕家庭,但是她一直很关注劳苦大众的民生问题,是一位追求进步,向往革命的进步青年,我们大家一起鼓掌欢迎刘燕春同学。大家对刘燕春的加入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后来刘燕春知道,王琦玲老师是中共江岸区党组织派到学校里的共产党员,她担负着在学校中发展进步青年加入到党组织中来的重任。而且她还了解到樊蓝萍已经成为了一名党员。她和樊蓝萍很快成了好朋友好姐妹,在樊蓝萍的帮助下,她进步的很快,到了一九二六年,在刘燕春即将从省立师范毕业的时候,她的思想已经成长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革命者了,在这一年的春季由王琦玲和樊蓝萍做介绍人,她加入了党组织。并和樊蓝萍等党的骨干一起秘密到广州进行了考察,看到广州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势,刘燕春兴奋极了。这次考察促使她更加坚定了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念,在从广州返回省城的火车上,刘燕春和樊蓝萍肩挨肩坐在一起,她们小声的交谈着:蓝萍姐,看到广州的革命热潮,我的心激动极了,北伐军到了省城,我一定要求参加北伐军,投身到真枪实弹的革命斗争中去。樊蓝萍拉着燕春的手,微笑着,小声说道:燕子妹妹,革命不一定要真枪实弹,我们目前做的工作也是革命工作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呀。而且从广州的情况看,革命阵营里在政治上思想上还不是统一的,国民党右派总是不断的在使坏,企图破坏革命的进程,我们革命的任务不会是那么顺利,我们都要有思想准备,要准备从事艰苦的革命斗争,甚至是可能牺牲生命的斗争。燕春紧紧握着樊蓝萍的手,目光坚定的望着樊蓝萍:蓝萍姐,你指示我吧,要我怎么做,我绝无二话。

从省立师范毕业后,经组织上安排,她和樊蓝萍一起受聘到江岸一家平民学校任教,同时深入到江岸一带的纺纱厂做纱厂女工的发动工作。

一九二七年春,刘燕春她们发动了纱厂女工和一部分大学里的学生配合北伐军,收回了江岸一带的租界。刘燕春第一次看到收回租界后中国人民扬眉吐气的笑脸,她和樊蓝萍相拥在一起,站在省城江岸边的海关大钟下和成千上万的民众一起欢呼胜利,欢呼革命的成功。

但是,革命并非是一帆风顺的,一场骤不及防的大风暴向年青的共产党人袭来。

这一年的四月,国民党右翼代表蒋介石在上海进行了清党,七月汪蒋合流,省城被戒严,到处是白色恐怖,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被大肆抓捕,街头经常想起屠杀革命者的枪声。

在组织上的安排下,刘燕春在江边的一条渔船上躲过了反动派的追捕。

一天夜里,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樊蓝萍打着一把小伞来到渔船上,她和燕春紧挨着坐在一起。

她告诉燕春“革命最严峻的时刻到来了,继七月底大逮捕开始,最近反动派已经杀人了。她们在女师的老师王琦玲已经牺牲了。”

刘燕春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啊”了一声。

樊蓝萍告诉她:“王老师是被学校暗藏的国民党特务告发的,十天前就被捕了。昨天上午在江南岸余记里的街头被反动派杀害。”

樊蓝萍含着热泪,坚定地对燕春说“反动派企图用公开杀害革命者来吓倒工农大众,这是不可能的,反动派的屠杀只会激起我们更强的革命意志,坚决同反动派斗争到底。但是我们要讲究斗争方式,目前党的组织损失很大,你要有耐心,在这里等待,不要轻举妄动,记住,党组织一直在你身边。”

刘燕春点点头,她对樊蓝萍说道:“蓝萍姐,给我任务吧,相信我,在任何困难面前我都不会退缩的,即使被捕了,我也不会叛变革命,我可以在敌人的刑场上像王老师那样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向敌人投降。”

樊蓝萍拍了拍燕春的肩膀:“我信得着你,党组织相信你,但是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在这里好好呆着,会有更重要的工作等待你去完成。”

她们交谈了很长的时间,直到五更时分,樊蓝萍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刘燕春,燕春走到船头,目送着樊蓝萍的那婀娜秀丽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返回舱中,她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直到鸡叫时分,久久不能入睡。她并不知道,这时候樊蓝萍正担负着一项及其危险的工作,就是往返于长江两岸,安排护送组织已经决定撤离人员的离开省城,同时为已经隐蔽起来的党组织负责人传递信息。就在离开刘燕春一周后的一个下午,樊蓝萍在江南岸的码头上被反动军警逮捕。她被捕的原因是她护送出城的一名被敌人通缉的党内人员在离开省城不久,在郊区一个叫蔡店的地方被巡防团查获,那人贪生怕死,一被捕就交代了送他出城的樊蓝萍。

知道了好姐姐樊蓝萍被捕的消息,刘燕春又是担忧又是着急,担忧的是樊蓝萍的安危,着急的是在这么严峻的形势下,党组织为什么还不给她安排工作。

不久,她的好姐妹,引导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樊蓝萍,在八月底遭到反动派的杀害。一个星期后,纱厂的姐妹告诉刘燕春,在长江下游城陵矶附近的沙滩上看到了樊蓝萍的尸体,她是被江水冲到岸边的沙滩上的。在一位叫张灵芝的纱厂姐妹的安排下,刘燕春坐着牛车来到了城陵矶附近江边的一个草棚里,在这里她看到了躺在草垫子上的樊蓝萍,这位比自己大四岁,长得秀美端庄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脸颊苍白,因被水浸泡的时间太长,身子已经浮肿,樊蓝萍依然穿着从水里捞起来时的湿漉漉的衣服。刘燕春托人找来一套干净的乡下女子穿的衣服,她在张灵芝的帮助下,给樊蓝萍擦洗了身子,然后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在擦洗樊蓝萍身子的时候,她惊讶的看到樊蓝萍的大腿、后背、胸脯、奶头上都是伤痕,有些地方鲜嫩的皮肤外翻,能看到皮下那淡黄色的脂肪,脂肪里凝结着血块,看得出,樊蓝萍在被杀害前遭受了敌人非人的折磨。

掩埋了樊蓝萍的遗体,刘燕春伫立在长江边,望着滔滔奔涌的江水,望着浩渺的江面。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坚定革命的信念,坚持斗争到底,和同志们一道,为推翻反动腐朽的国民党政权而斗争。她心里清楚,革命现在正在最低潮,她随时会和樊蓝萍一样遭到敌人的逮捕,遭受敌人的酷刑折磨,最后会被敌人残忍的杀害。想到这些,刘燕春迎着江岸吹来的江风,挺起了她那年轻姑娘高耸的乳胸,她让江风吹拂着她秀美的长发,她高耸的乳胸由于激动而起伏着,她目视远方,江面上翻滚的乌云,她在心里想,暴风雨啊,你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党啊,快快召唤您的女儿吧。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立即投入到一场血与火的斗争中去。

不久,张灵芝带来组织上的口信,让刘燕春暂时回到了江岸,以一名女工的身份为掩护和纱厂的女工们一起每天工作在车弄之间,利用这些机会多接触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纱厂女工,让她们感觉到虽然处在白色恐怖中,但是党依然在她们身旁。

一九二七年十月,组织上派人找到刘燕春。

来人叫谭家民,是省委的特派员,他告诉刘燕春,根据目前的形势,党组织准备派一批隐蔽下来的干部到农村去,发动群众组织武装革命斗争。谭家民告诉刘燕春,在八九月份,党组织多次武装起义和暴动,已经在江西的崇山峻岭中建立起一支革命武装——工农红军。

听到这些,刘燕春握着谭家民的手的说:“太好了,早就应该有我们自己的枪杆子,这样就不至于伸着脖子给反动派砍了。快给我任务吧,党需要我干什么都行,给我最艰苦最危险的工作吧。”

谭家民告诉她,经组织安排准备派她到她的家乡鄂西北一带去开展工作,同时,组织上安排了从广州潜回省城的年轻干部刘为民到鄂西北充实到鄂西北工农武装暴动后建立的工农红军二军团中,要求刘燕春和刘为民扮成夫妻一起去鄂西。

谭家民告诉刘燕春:”刘为民在广州农讲所接受过培训,熟悉军事,在目前党发展的特殊时期,这样的人才非常宝贵,你们一起以夫妻的名义同行,不会引起敌人怀疑,另外你也有保护刘为民同志的职责。关键时刻,你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好刘为民同志。“

刘燕春坚定的表示:“请组织上放心,有我在,刘为民同志就绝对安全,需要的时候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刘为民同志。”

谭家民握着燕春的手说:“燕春同志,党信得过你。”接着谭家民告诉刘燕春,组织上安排她回浕水县开展工作,是要她秘密回到浕水,暂时不要让家人知道,先到靠近河南的南化塘镇小学担任教师,以教师身份为掩护,为在山区开展武装斗争的红军搜集情报,组织农村妇女发展地方党组织,便于时机成熟时扩大革命根据地。

谭家民要燕春先不要着急,站稳脚跟后,再慢慢伺机开展工作。谭家群最后对燕春说:“你到浕水前,省委组织部门已经通过内线将你的组织关系转到浕水,你在那里将担任县委委员、妇女运动工作部部长。县委书记就是你要去的南塘镇学校的校长,也是位女同志,叫陈惠文,你要好好向她学习,逐步积累工作经验,还有更多的工作在等待着你。”谭家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小心谨慎啊,为了保护你不被反动派抓去,江岸一带的渔工和纱厂的姐妹们冒了很大的风险啊。”燕春激动地点点头:“请组织上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一定积极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

十一月初的一个下午,刘燕春化妆成一位年青的少妇,挽着发髻,穿蓝士林旗袍来到约好和刘为民见面的地点——汉水和长江交汇的龙王庙码头。

刘燕春见到了身材敦实的刘为民。他三十多岁,看上去沉稳干练,他们对上暗号后,便立即进入角色以夫妻的身份登上了溯汉江而上的小火轮。在船上,他们假装情侣聊天,漫步来到船舷边,望着清澈的汉江江水,悄声交谈着对时局的看法,交流着革命的经验。从谈话中,刘燕春了解到刘为民是一位文武兼备的英才,而且他的革命意志又是那样的坚定,刘为民本来在北伐军独立团担任参谋,独立团到省城后不久,宁汉合流,当局勒令独立团进行清党运动,为了保护革命火种,党组织安排包括刘为民在内的大部分身份公开的党员离开了独立团。他也是在江南岸的老乡家隐蔽了很长时间,在形势稍微松泛一些的时候,组织安排了他们这次特别的行程。

通过对刘为民的了解,刘燕春从心里开始敬仰这位大自己十多岁的“丈夫”。从省城到鄂西北地区在船上要走一天一夜,第三天的中午时分,船到了鄂西重镇均州。上岸后,他们雇了一辆马车,沿着鄂豫边界的古老官道赶往河南淅川的石鼓镇。到达石鼓镇时已是傍晚,他们与前来接应的当地地下党的同志接上了头。

因为当地的形势很恶劣,他们不能逗留,当晚刘为民要随他们去豫南的伏牛山,刘燕春则取道南行到鄂北小镇南化塘。在分别的时候,刘燕春为和刘为民分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她多想和这个年长的大哥多呆些日子啊。

两天后,刘燕春辗转回到了浕水县南化塘镇。

南化塘镇坐落在浕水县城北约三十多里的鄂豫交界的地方,整个浕水县被山岭环绕,西侧绵延数百里。从青峰山到伏牛山,东侧是起伏的丘陵,一直连到桐柏山,一抹清澈的浕水河绕县城东南而去。浕水全境几乎都是丘陵地带。南化塘紧靠青峰山脉,出镇子往北不远就进入山区,镇子往南是起伏的丘陵和田冲。在镇子北边山区和镇子之间有三五里阔的平畈地,本是种植庄稼的良田,但是由于地里疯长着一种茅草,再加上土地贫瘠,一直无人开垦。但是在那里一簇一簇的长着像人的胳膊粗细的枫树,一直连到山边。一到秋天,景致煞是好看,满畈都是金黄色的茅草和殷红的枫叶,人们给它起了个很好听名字叫红枫坪。早些年,有钱人家的子弟常来这里练习骑射,到了清末民初,战乱频仍,这里越发荒凉。但是当地的孩子还是喜欢来这里放牛牧羊,到了秋天,这里总是镇子上的人们喜欢溜达的地方。

按照事先约定,她来到镇东头的小学。

学校很小,是旧祠堂改造的,没有传达室,她径直来到靠西第四间房,见房门虚掩着。

她轻轻地叩了下门,问道:“屋里有人吗?”

屋里传出布鞋走在地上的啪啪声。门开了,一位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妇女一手拉着门,一手理着自己盘成发髻的头发,微笑着望着刘燕春:“是燕春吧,你走了几天?路上下雨吗?”刘燕春会意的笑笑:“是的, 一共七天,第三天下小雨。”

那人一把拽着刘燕春的袖子,将她拉进屋里,掩上们,然后握着刘燕春的手:“刘燕春同志,一直盼着你来呢,我叫陈惠文,是这里的校长兼国文老师。”

刘燕春望着这位体态丰腴的大姐,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嗯,我知道,在省城,组织上已经介绍过您,陈惠文书记,刘燕春向您报到。”

陈惠文拉着刘燕春的手,走到床边:“来,这里条件艰苦,比不上大城市,就在床边坐吧。”说着陈惠文起身给刘燕春倒了杯热开水。

刘燕春接过水杯:“陈大姐,快跟我说说这里的情况和我的工作,这些日子,都快把我急疯了呀。”

陈惠文走到门口,向外面张望了一下,回身过来,搬了个凳子坐在刘燕春对面:“现在整个鄂西北斗争形势很严峻,前些日子敌人还在浕水县城关杀害了好几位农会的干部,组织上已经将敌人点着名要抓的同志大部分都转移到伏牛山去了。那里已经建立了我们自己的武装队伍,就是条件很艰苦,吃的穿的都成问题,再就是缺乏武器弹药,还没法和敌人正面作战,影响很小。”

刘燕春说:“是的,我这次来组织安排护送了一位广州农讲所来的刘平同志,他就是去了伏牛山。”

陈惠文说道:“好,我们太需要这样的同志啦。刘燕春同志,整个鄂西地区和鄂北的农村地区,酝酿着很大的革命热潮,只要我们去做好发动工作,革命的星星之火,很快就会形成燎原之势。你的任务除了省里安排的女工部长职务外,另外给你加些工作,就是尽快在南化塘附近的乡村建立一个秘密联络站,也叫交通站,为过往的党内的同志提供安全的通道。同时,为山里的红军提供情报转运。”

刘燕春点点头:“我知道了,请您放心,我一定完成好任务。”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学生放学了,刘燕春送一位叫郝铁柱的孩子回家。

郝铁柱的母亲叫王海英,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妇女,但是艰难的岁月使她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她生养了四个孩子,只存活了这一个儿子。家里租了地主家六亩土地,由丈夫一人每天在地里忙碌,但是交了租子没有多少剩余的口粮,她让孩子读书,是因为在大革命时期受农会干部的宣传,想着让孩子读写书,将来能不受人欺负。

刘燕春利用王海英曾经接触过农会干部的条件,很快和她结成姐妹,不久,发展她做了地下交通站的成员,她们家就成了交通站的一个点。

很快,燕春在南化塘镇建立了三处秘密交通站。

一年后,在鄂西北一带活动的红二军团在鄂西一带的山区站住了脚。刘燕春建立的交通站配合红军做了大量的工作,许多红军干部经过交通站来到伏牛山区,许多情报通过交通站传送到红军指挥部,刘燕春她们还在乡间发动群众,为红军筹粮、做鞋。

就在这期间,红军的红二军团来到了浕水县附近的青峰山,在青峰山的道观紫荆殿安营扎寨,并在这一带开展武装斗争。刘燕春多次到山上送情报,常与负责情报侦察工作的军团参谋长刘为民接触,由于先前假扮夫妻的缘故,他们一来二往,逐渐产生了恋情。

就在一九三零年的秋季,在二军团指挥部的同志们的撮合下,经组织批准,刘燕春和刘为民结为夫妻。那年刘燕春二十五岁。

他们的婚礼是在军团的指挥部驻地一个叫紫荆殿旁的配房里举行的。军团领导和指挥部干部战士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婚礼举办的简朴热闹。夜半时分,在简朴的洞房里,一张八仙桌上摆着两盘花生和红枣,旁边点着两只红蜡烛。

刘燕春平生第一次穿着一件红色夹袄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刘为民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红军军服来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燕子,我们安歇吧。”

刘燕春脸颊绯红,含羞而又调皮的看着徐滋蔚:“按我们这儿的规矩,新娘子入洞房,是不能自己走到床前去的。”

刘为民会意的笑了,弯下腰,一只胳膊搂着刘燕春的腰,一只胳膊搂着刘燕春的大腿,将她搂抱了起来,迈着坚实的步履,几下子走到床前,轻轻地将燕春放在床上。

刘为民正要松开手,刘燕春突然搂着他的脖颈,将她那颤抖而且发烫的嘴唇贴在刘为民的嘴唇上,两个人滚倒在床上,热烈地狂吻起来。

她躺在刘为民的臂弯里,听着刘为民那均匀的呼吸声,她怎么也睡不着,新婚的兴奋使她难以入眠。

她第一次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

燕春似乎意犹未尽,她轻轻挣脱了刘为民缠绕的臂弯,裸着身子走下床铺,扯过夹袄披在肩头,踮手踮脚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

一轮下弦的圆月照射在窗棂上,照射在她初为人妇的女性洁白的皮肤上;她索性将披在肩头的夹袄取下放在椅子上,一个人赤身裸体地迎着月光呆呆地站立着。她在回味刚才那令人心醉的一幕,她还沉浸新婚之夜的幸福之中。六年后当她在敌人的刑场即将就义的那一刻,她的思绪曾一瞬间回到了在青峰山的那个不眠之夜,而后她既是带着献身的悲壮又是带着那甜美的回味,倒在了红枫坪的草丛中。

第二天下午,因为有紧急任务,燕春告别了刘为民,于当晚回到了南化塘镇。

翌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他们给她取名刘玉红,平日里就叫她小红。

一九三一年二月,党在鄂豫川陕边界的竹溪成立了边区特委,浕水县县委,归边区特委领导,陈惠文担任了边区特委常委兼任浕水县县委书记,刘燕春担任了浕水县县委副书记兼妇女工作部部长。交通站由同是南化塘小学的年轻女教师高远敏负责,但是交通站仍然归刘燕春领导。边区各县纷纷发动农民暴动,建立工农武装,革命斗争如火如荼。

就在这个时期,敌人对鄂西北的变化引起了重视,本来,国民党反动派对鄂豫川陕边区发生的变化一直虎视眈眈。又选派了军统局资深特务纪辉到浕水担任浕水县党部书记。并成立绥靖总部,还是由纪辉兼任总部主任。驻扎了一个宪兵团和陆军两个师于边区一带进行所谓的剿匪行动。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的一天,刚刚坐完月子的刘燕春和高远敏一同到王海英家布置工作,在返回的途中,遭遇到进山清剿红军失败撤回的白军。她们在接受盘查后,本来已经放行了,当她们离开白军的队伍,刚走出不远时,敌人突然大喊要她们站住,高远敏拉着刘燕春就跑,结果二十多个白狗子追了过来,刚出月子刘燕春身子有些虚弱,跑了一会儿便虚汗直冒气喘吁吁。

看到这情景,高远敏在拐过一个小岗坡后,果断的跟刘燕春说:“这样不行,我们会被抓住的,我们分开跑,你往那边,我往这边。”她一指前面树林。

刘燕春知道,高远敏这是要引开敌人掩护她,她坚决不同意,但是时间来不及争论,高远敏拔脚向一片开阔地跑去。

刘燕春迅速的隐蔽到那片树林的草丛中,她看到高远敏飞快的跑着,那群白狗子一边开枪,一边追着,突然,高远敏身子一歪,倒在了开阔地的草地上。

刘燕春一把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差点喊了出来:远敏,远敏啊。但是,她看到高远敏坐了起来,她望着已经追到跟前,将她团团围住的白狗子。

白狗子扑上去,将高远敏摁在地上绑了起来,她的大腿中了一枪,裤腿已经浸满了鲜红的血迹。刘燕春知道敌人很快会过来搜捕她,她顾不得悲愤,赶忙顺着林间草丛跑了出去。

后来高远敏被敌人押解到浕水县城,关进了宪兵团的大牢,在那里高远敏遭受敌人严酷的刑讯。

纪辉多次用非人的手段折磨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姑娘,企图从她口中得到鄂豫川陕特委的信息。但是她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她坚持说自己是陪嫂子回娘家返回遇到白军的,因为害怕才跑。但是她为了不连累乡亲,始终不说出嫂子的娘家在哪里。

当军统的人员来到南化塘调查时,才发现刘燕春已经不在南化塘小学,于是,敌人认定了高远敏是共党分子,在连续刑讯折磨了十多天后,敌人认为高远敏的情报价值已经没有了,便将高远敏五花大绑押赴南化塘,在镇子外的红枫坪将高远敏枪杀了。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暂时躲避到红二军团的刘燕春在得知高远敏被杀害的消息后,悲伤至极,她和丈夫刘为民带领十多个战士,连夜骑马赶到南化塘,摸索着在红枫坪的草丛中找到了高远敏已经被野狼撕扯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就近找了个高地掩埋了高远敏。

更大的不幸接连打击着刘燕春。时隔一个月后的一九三二年二月,刘燕春的丈夫刘为民在带领侦察连完成任务撤回青峰山驻地的途中遭遇搜山的白军,在战斗中不幸中弹牺牲。

此时,刘燕春根据组织上的安排,正在黑龙潭一带开展工作。得到丈夫牺牲的消息,刘燕春带着才一岁的女儿到青峰山一座道观里见到了牺牲后的丈夫,并在道观附近安葬了丈夫刘为民。之后,她强忍悲痛,带着女儿秘密潜回到南化塘,住在陈湾村的王海英家里,恢复了交通站的工作,继续开展着发动群众,进行组织建设及扩大红军队伍的基础工作。

回到南化塘不久的一天,母亲在姐姐刘燕萍的陪同下来到南化塘小学。

陈惠文派人到王海英家找到刘燕春,告诉她她母亲来到南化塘了。

家人已经知道了刘燕春所从事的工作,也知道了她的丈夫已经阵亡。

母亲第一次抱起了自己的外孙女,流着眼泪跟刘燕春说:“这打打杀杀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家守好妇道就行了,参加什么共产党呢,这闹不好是要杀头的,你难道忍心让我和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刘燕春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咱不能只顾自家啊,我们的国家是一个被封建买办欺压百姓的阶级统治的国家,老百姓没有自由,人民没有民主。本来孙中山的民主革命推翻了封建皇帝的统治,但是北洋军阀窃取了统治权,造成了军阀混战。弄得民不聊生。北伐革命在我们共产党的参与下,本来势如破竹,眼看半个中国就要得到解放,没想到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右派中途叛变了革命,对共产党人展开了屠杀,中国人民要自立,中国要独立富强,中国共产党要生存,只有拿起枪杆子,用革命的武装对付反革命的武装。在江西瑞金我们已经建立了苏维埃政权,人民真地当家做了主人。不久的将来,全中国都会建立苏维埃政权,到了那一天,就是革命成功的日子啊。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女儿吃点苦算得了什么,就是牺牲了女儿的性命,那也是值得的。”

母亲看到女儿这样说,她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拉过女儿的手,叹了口气:“你讲的这些大道理,我老婆子不懂,不过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干对不起老百姓的事,你们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手里可都是拿着枪的啊,你看看,年纪轻轻,没了丈夫,成了寡妇。”

燕春深情的看着母亲说:“妈妈你放心,我们现在也有了自己的队伍,而且是为老百姓的队伍。将来革命成功,爹和哥哥就可以安心的做生意,再不会有军阀恶棍来敲诈勒索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哪天的事啊,唉,这都是命啊。”

当母亲在院子里逗着小外孙玩的时候,燕春和姐姐燕萍坐在床铺上聊了起来。

燕春希望姐姐有空多回娘家看看爹和妈。燕萍说“这个自然,只是燕子你多加小心,闹赤色革命是很危险的事情,被当局抓住了就要杀头。我们倒不怕连累,只是你这么年纪轻轻,难道不怕爹和妈伤心吗?”

燕春拉着姐姐燕萍的手,庄重的说道:“姐姐,我这话只能跟姐姐说,自从参加革命以来,我已经抱定了牺牲的准备。妹子清楚自己的秉性,我有为劳苦大众受难的情结,我生来的使命就是为完成这个情结的,一旦需要,我会选择牺牲的。即使被捕,遭受凌辱、最后在敌人的刑场上被枪杀,我都满怀豪情的去接受,被杀,可能是我所喜欢的死的方式。假如有一天您看到妹子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也不要为妹子难过,这是妹子在完成自己的夙愿。”

姐姐燕萍惊讶的望着妹妹燕春,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妹妹这张清瘦而又漂亮的脸蛋。她很难想象,长着这副脸蛋的妹妹满身血污躺在刑场上的荒野里,是什么情景。但是,面对妹妹的真诚的表白,她又能说什么呢?

这一年的秋天,经组织上批准,刘燕春在浕水县县城建立了鄂西北地下交通站,她自己兼任交通站站长。这样,她要时常奔波于县城和南化塘之间,因为就近,刘燕春也能时常回家看看。他的哥哥嫂子帮着父亲,把生意打理的还算可以,而且,嫂子已经给刘家生了两个可爱的小宝宝。这使得刘燕春的父亲在闲暇之余更享受到天伦之乐。燕春也时不时地把小红放在娘家里,由她的母亲带着,跟两位小哥哥玩的挺开心的。

在这个时候,陈惠文发展了学校的进步女教师李其华加入了党组织,并安排李其华做刘燕春的助手。

李其华是一位皮肤白皙,体态丰腴的年轻姑娘。这姑娘非常机敏,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自从李其华担负起浕水交通站的工作,刘燕春反而来玩浕水的次数少了,她将更多的工作精力投入到组织的发展中。

由于刘燕春她们出色的工作,红军主力总是出其不意的打击敌人,再加之这里是边区,是敌人布防最薄弱的环节,因此,很多地方都或明或暗的建立了工农兵革命政权。

随着形势的需要,一九三四年春,在边区特委的安排下,从红军主力中选调了一批骨干到边区各县充实组织力量。组织考虑到浕水县的需要,选派了红二军团政治部宣传科的高允平到浕水担任县委委员兼农工部部长,选派某连指导员李世刚到浕水县担任县委委员兼县大队教导员。

高允平是主动要求来浕水县的,这个人有些华而不实,喜欢浮夸,理论多于实际,革命的口号喊的震天响,做起事来却不尽人意。他来浕水的目的主要是想追刘燕春,本来在青峰山军团指挥部驻地他就多次见过刘燕春,碍于参谋长刘平已经和刘燕春确定了关系,他才不好公开追求,只能在心里暗恋。刘燕春和参谋长刘平结婚的时候,他在一旁以一种酸溜溜的眼神看着那热闹的场面。刘平牺牲后,他感到这是追求刘燕春的好机会,但是因为工作愿意他总是没有机会接近刘燕春。正好组织上动员干部到基层去锻炼,充实各地的地方政府,他踊跃的报名参加了这次选调活动,并且得到了组织上的批准。他在请战书上写明了浕水的地理位置重要,条件艰苦,需要他这样的人去做组织工作。结果他的热情感动了领导,他顺理成章的来到了浕水。

高允平来到浕水不久,刘燕春就隐隐约约的感到了高允平的企图。她一直回避着他。

一天晚上,高允平以汇报工作为名来到南化塘。他向书记陈惠文汇报有关工农党员发展的设想后,借故来到刘燕春的房间。一边逗着已经五岁的小红玩,一变找话题和刘燕春搭讪。处于工作关系,刘燕春只好与他虚与委蛇,交谈一些工作上的情况。直到陈惠文路过这里,看到高允平在刘燕春这里闲扯,认为这不符合地下工作的原则,她同时批评了刘燕春和高允平,高允平这才知趣的离开了。

但是有一次高允平和刘燕春一起从青峰山开会回浕水,路上只有他俩,刘燕春为了防止高允平的纠缠,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着,突然高允平急促的跑过来,乘着傍晚的时光,一把搂抱着刘燕春的腰。他喘息着说:“刘书记,不不,燕春啊,燕子啊,我、我、我爱你。我们——。”

刘燕春极力挣脱着,嘴里说道:“高部长,请你自重,快放开我。”

高允平放开了刘燕春,但是还是不停的纠缠着:“燕子,你该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刘参谋长牺牲了,这也过去好几年了,你可以重新爱呀。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也是平字,你也可以叫我平哥啊。”

刘燕春转身看着高允平,这一瞬间她感到一阵恶心,这是她面对同志不愿意有的一种感觉,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高允平同志,请你不要这样,我只能称呼刘为民同志为民哥,对别人我不会的。请你不要再纠缠我,把精力投入到革命的斗争中去吧。”说完,她一甩秀发,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一九三五年秋的一天,陈惠文召集县委领导召开会议,会上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由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东北三省,为了北上抗日,中央红军已经离开瑞金北上。红二军团最近也要开拔了,这里只留下部分伤病员和少数地方武装。陈惠文严肃地对大家说:“斗争的形势将会因为红军主力的离开而变的更加严峻。很多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农村革命政权很可能会遭到破坏。地主老财土豪劣绅们会对我们进行反攻倒算。大家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做最坏的打算。原来已经公开身份的同志要立即安排转移,到青峰山县大队参加游击斗争,要防止发生不必要的牺牲。”

刘燕春在会上做了发言:“我提议,精简我们的队伍,先安排公开身份的同志随主力转移。我把女儿送到我妈妈家,请组织上将掩护和照料伤病员的工作交给我。”

高允平和李世刚坚决反对精简队伍,认为这时候应该加强组织建设。而新担任县委委员的李其华则支持刘燕春。

最后陈惠文说道:“先不议精简人员的事情,把公开身份的转移后人员自然会精简一些。刘燕春同志、李其华同志负责交通站和伤病员的工作。李世刚同志组织好地方武装,到青峰山回合,要在最困难的时候保护我们的同志和农村的骨干,想办法打击反攻倒算的土豪劣绅。高允平同志要对现有的骨干成员摸清底细,交给我,尽快安排隐蔽。”

从一九三五年十月起,驻扎的浕水的敌人两个陆军野战师随着红二军团的开拔,也开拔去围追堵截红二军团去了,他们叫这是围剿。留下的归县公署管辖的宪兵团和地方上的巡防团便开始了疯狂的反扑。以往他们忌惮红二军团而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们到处搜捕共产党员和农民积极分子。叫嚣要消灭浕水乃至鄂西北地区的赤色分子。

在刘燕春和李其华的安排下,从红军队伍里留下了的二十名伤病员全部转移的靠近青峰山的老乡家里,从红军队伍里留下的红军卫生队护士赵丽也成了刘燕春、李其华她们的得力助手。李其华不定时的走乡串户到这些老乡家里看望伤病员,并从黑龙潭镇秘密交通点弄些药品给他们送去。

由于形势的险恶,刘燕春她们只能更加隐蔽的开展工作,县委成员除了临时开会,一般都不直接联系。陈慧文对高允平的浮躁情绪开始有所警惕,因为地下工作最忌讳的就是浮躁情绪,她很清楚高允平最初来浕水的目的是追求刘燕春,看到没有希望,他就有些抱怨情绪,后悔不该来浕水,有些场合很不顾及组织原则。为了防备万一,有些很重要的涉及组织的工作,虽然是高允平负责的,陈慧文也暗暗的交给刘燕春或者李世刚他们去处理。

陈慧文的担心应验了。

一九三六年十月,刘燕春接到陈惠文的指示,敌人已经知道了浕水县共产党组织的全部情况,很可能要展开大搜捕,要她不要回到学校,立即转移到青峰山,和在那里开展游击活动的县大队联系上,并把这一消息告诉李世刚和高允平。李其华已经由她通知了。

陈惠文的指示中没有明确说明,但是刘燕春心里清楚,党内出了叛徒。这时刘燕春因为过中秋节的原因将五岁多的女儿小红带在身边。她赶忙带这小红来到王海英家里:“海英姐,小红就交给你啦,你记住,你这里只有我和陈书记知道是交通站,没有我们两个人的指示,任何人你都不要跟他们发生联系,保守秘密比什么都重要。”

看到刘燕春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王海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问燕春“那你们?”燕春说“别管我们,你想办法把小红送到我母亲家里,然后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联系,我或者陈书记会给你指示的。”说完,她在王海英家里拿了一个凉馒头,便匆匆上路了。

刘燕春拣小路走,两个多小时就来到了黑龙潭镇。这里有家诊所,是专门为伤病员提供治疗药品而设立的。她先来到诊所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里,站在墙角观察,看到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员,还不时看到有看病的人进去拿药。

她观察了一会儿,具有丰富地下斗争经验和机智敏捷的刘燕春发现进出诊所的人都是一色的年青人,而且这些人根本不像看病的样子,而且她观察到隔壁的杂货铺子里始终坐着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刘燕春判断这里出了问题,她正准备撤离,突然想到,如果这时候她撤离了,自己是安全了,但是,要通知所有知道这个联络点的人,一定得先告知陈惠文,只有她才知道哪些人使用这个联络点。这样一耽搁,一定会有同志在经过这里时被捕。

燕春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叛变了,叛徒是不是就在里面?来不及做多的思考,刘燕春作出了一个异常勇敢的决定:她要自己走进去,这样自己一定会被捕和牺牲,用自己一个人的牺牲换来组织的安全值得。

她容不得自己多想,整理了一下旗袍,昂起头,挺起胸,从容镇定的向诊所走去。她迈着轻盈的步履走过去,推开了诊所的门。正如她所料,等待她的是两把乌黑的手枪,特务的枪口立即顶在了她的胸口上。随着从门外扑进来两个便衣,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这时,高允平和宪兵团特务队队长甘耀武从里屋走了出来,两个人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狞笑。只是高允平始终勾着腰,不停跟甘耀武打哈哈。

看到这一幕,刘燕春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对的。突然,她挣脱特务的手,扑上去伸手打了高允平一个耳光:“无耻的叛徒!”就在高允平躲到甘耀武身后的时候,刘燕春抓起桌子上砚台假装往高允平头部扔去,却将砚台迈过高允平的头砸在了门左侧的窗户玻璃上。那块玻璃上有着特殊的记号,不管特务们换不换玻璃,后面再来的同志都会明白这个联络站暴露了,而不会走进这个诊所了。

刘燕春被捕了。

幸亏她砸破了那块玻璃,跟着来到黑龙潭的一位交通员看到了刘燕春被捕的这一幕。当他看到刘燕春走过街巷的时候,很兴奋的准备打招呼,但是他接着看到随着刘燕春走进诊所,两个特务从旁边的杂货铺子里闪出来扑了进去,他赶忙躲在一边,接着就看到了玻璃砸破的情景。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高允平和甘耀武等一干特务押着戴着手铐的刘燕春走了出来。

这个交通员迅速的将高允平叛变、刘燕春被捕的消息通知了陈慧文。

就在一夜之间,整个浕水地下党的组织高速运转着,该转移的转移,该隐蔽的隐蔽。县城的纪辉正为高允平的叛变而得意,为抓到刘燕春而兴奋,他认为,顺着这条线,一举破获鄂西北地下党应该不在话下。

下一步,他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审讯刘燕春了。

在纪辉的安排下,刘燕春在被捕的第二天中午时分被押解到浕水县城关绥靖总部。她关进了绥靖总部的大牢。

国民党浕水县党部和绥靖总部对刘燕春的被捕很是兴奋 。纪辉当天下午就开始对刘燕春进行审讯,

第一次审讯由纪辉亲自出马。

刘燕春被特务带到审讯室,纪辉穿着传统的中山装,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样 。

“啊,啊,刘燕春小姐,刘书记,我们见一面真是不容易呀。‘纪辉假惺惺的寒暄着。

刘燕春冷眼看着他说:“这不是拜叛徒的给你的福吗,要不你能抓到谁呢。”

纪辉皮笑肉不笑地说:“ 哎,我们是请你来的呀。”

刘燕春哼了一声,“请,有用枪押着,用绳索绑着请的吗。”

纪辉脸一沉:“啊,有这回事,我一定好好查查 。”

纪辉走到刘燕春跟前:“刘燕春女士,我们撇开别的不说,这次请你来,是要商量一下,啊,我们能否抛开政见,为了黎民百姓再进行一次国共合作呢。”

刘燕春看着他冷笑着。

他继续说:为了黎民百姓不遭涂炭,我们也该合作啊,这么打来打去,遭殃都是平民百姓呀 我们合作以后,我可以请示上峰委任你为浕水县府的督导员嘛。

刘燕春打断了他的话:“住嘴!跟你们合作,你们屠杀农工,破坏北伐革命,制造军阀混战,使多少百姓民不聊生。你知道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什么吗?我们共产党人的革命就是要推翻你们的腐朽政府,就是要砸烂你们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枷锁。 干脆说吧,抓我来,要我怎样,给个痛快。”

纪辉阴沉着脸,抵近到刘燕春跟前:“实话告诉你,你犯的是死罪,只要你跟我们合作,可以免你一死,还有福享。你看你,出生富家小姐,跟着一帮穷棒子受苦遭难,丈夫阵亡,你自己年纪轻轻的成了寡妇,女儿又不知道在哪里。共匪的主力已经在南方被我们清剿的差不多啦,很快共产革命就将彻底完蛋了,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刘燕春微笑着,看着纪辉:“这个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我们共产党就是劳苦大众的党,我刘燕春生是劳苦大众女儿,死是为劳苦大众献身。”

“哎哎。”纪辉摆摆手说:“我没说要杀你,死什么死啊。再说,你死了,你的家里就成了赤匪家属,你父亲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如果你坚持不配合,那莫怪我纪某人不客气啦,不光你父亲的生意没得做,而且你可要知道,这里是绥靖总部的大牢,你不配合,可是要吃皮肉之苦的,到时候我是爱莫能助啦。”
说着他扬起手,两个打手进来,上前架住了刘燕春的胳膊。

纪辉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们这些共产党的干部都很会讲理论,你们那里常常要进行什么理论研究啊,学习啊。大道理我讲不过你,但是你一个女人家,刚刚三十出头,长的有年轻貌美、细皮嫩肉。许多男人都架不住我这里种种酷刑,最后跪在地上乞求我的饶恕,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就不信你一个弱女子,跟我讲大道理可以,但是皮肉一旦沾上这里酷刑,那可就由不得你哦。”

刘燕春扭动着被打手死死钳住的胳膊,愤怒的说道:“那你就试试,看看是你的刑具厉害,还是我们共产党人意志坚强。”

纪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道吗?我会把你一刀一刀的切成肉片,吃了你。”

燕春鄙视的看着纪辉:“哼,你们本来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说着她挺起胸部朝纪辉走了一步:“来啊,你现在就动手。”

纪辉还是心有不甘的劝说道:“你还是早点回头吧,看看人家高部长,现在还是部长,还加了个少校的头衔。多好啊,不要等到皮开肉绽的时候再跟我求饶,破了相很难恢复的呀。”说完,纪辉摁了下桌子上的摁钮,靠里间的墙壁上一扇大铁门缓缓地打开了,那里面摆放着各种刑具,昏暗的灯光下,生着一只火炉子,火苗飘忽着,使得刑讯室里的光线一闪一闪,甚是可怖。“请吧,刘书记。”纪辉狞笑着说道。
刘燕春对架着她的两个打手说道:“你们松开手,不用架着,我自己走。”打手看了看纪辉,纪辉挥挥手,打手松开了架着刘燕春臂膀的手。刘燕春撑了撑被打手弄皱了旗袍,昂起头,挺着胸从容地跟着打手向刑讯室走去。

打手带着刘燕春来到两根柱子中间,一个打手搬来一根木杠,横绑在两根柱子之间,然后架起刘燕春的胳膊,将她的胳膊伸展开绑在木杠上,木杠的高度正好使刘燕春踮着脚尖勉强能着地。

绑好后,一个打手站在旁边,另外一个打手从墙壁上取下了一根皮鞭,在墙边的水缸里沾了一下,走到刘燕春跟前,说了声“:对不起了,刘小姐。”说完,扬起皮鞭啪的一下子冲着刘燕春的胸脯上抽了下来。这一鞭子是下马威,打手用的劲很大,刘燕春立即感到像是钢针划了一下般的刺疼,接着白色的丝绸旗袍上立即殷出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没等她反应过来,接着啪啪啪一下一下的皮鞭连续抽打在她的胸脯上、大腿上、胳膊上。她咬牙忍着,这时候她想起了高远敏,想起了躺在草棚里金秀玲的尸体。她沉稳地看着打手,眼睛里透出她那年轻女性不屈的倔强和坚韧。

那个打手打累了,放下皮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此时刘燕春身上的衣服已经浸出道道血痕,她浑身像是散了架般的疼痛。她对身旁的那个打手说道:“告诉纪辉,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

“嗬,挺有气魄的啊。”随着说话声,特务队长甘耀武挺着大肚皮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他走到刘燕春面前,伸出手指跳起刘燕春的下巴:“多漂亮的脸蛋啊,啐啐,怎么样,换个花样玩玩儿。”

刘燕春一摆头挣开了甘耀武的手:“要怎样,随你们!”

甘耀武看着两个立正站立的打手:“好啊,弟兄们,给她再开开眼,注意,不要把着美丽的脸蛋给我毁了,否则我要你们的命。”那两个打手一个立正,答应道:“是!甘队长。”

甘耀武往椅子上一坐,端过桌子上预备好的茶壶,泯了一口,对打手说道:“楞什么,动手啊,老子在这儿督阵呢。”

安照事先的安排,打手从墙壁上取下了用绳索串着两根手腕粗,一尺多长的木棒,他们蹲下身子将刘燕春的双脚放进两根木棒之间,然后一个在刘燕春的身后,一个在刘燕春的前面,个扯着绳索的一端。

坐在椅子上的甘耀武指着刘燕春:“女共党,你赶紧说了,要不今天老子用这个拶断你的脚脖子。”

刘燕春冷笑了一下,说了声:“畜生,你可真够罗嗦的。”

甘耀武咬牙骂道:“臭娘们儿,找死。给我夹。”

话音刚落,两个打手立即收紧了绳索,毛糙坚硬的木棒立即紧紧地夹住了燕春的脚踝,随着绳索的拉紧,疼痛开始加剧。

打手看到刘燕春能挺,便对视了一眼,大喊一声“嗨!”使劲猛的狠拉了一下绳索,仿佛是拧断了脚骨,燕春扬起下巴,不由得“啊”的叫了一声。

甘耀武一伸手,打手停了下来。

甘耀武走到刘燕春身边:“哼,知道疼,不错,有希望。只要你知道疼,我就有办法制服你,老子就怕你这个娘们儿不知道疼呢。怎么样,说了吧,你们县委的干部都躲藏在哪里,青峰山红军的伤病员藏在哪里。告诉我,我饶了你。”

刘燕春喘息着,她甩了下额前的头发,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县委干部,县委的活动地点我当然知道,青峰山的伤病员是我安排藏起来的,在哪里,我当然知道,但是,这是我们的秘密,怎么可能告诉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呢?

甘耀武后退一步:“他奶奶的,给我拉到老虎凳上,撬断她的腿。”

刘燕春又被拖到老虎凳上,刘燕春被双臂反绑在老虎凳椅背上,双腿捆绑在凳上,在捆绑她的双腿时,打手无耻的撕开了她旗袍的下摆的开衩,使她的整个大腿裸露着,然后才用绳索将她的大腿稍留一点间隙捆绑在凳子上。

一个打手拿着一块青砖,对刘燕春说道:“你还是早些招了吧,这个罪很难受的,我们还没见过几个能熬过这一关的人呢,何况你一个女人家。”

没想到刘燕春沉静地对那打手说道:“罗嗦什么啊,干你的活。”那个打手一时无语,摆摆头,另一打手双手抬着刘燕春的脚后跟,敌人开始在她的脚后跟下垫砖头 。

一下两下还能忍受,当垫第三块砖时,刘燕春感到小腿肚子和关节处仿佛要撕裂般疼痛。但是没等他们塞进砖头,她两眼一黑,虚汗直冒,昏死过去了。

甘耀武吩咐打手把刘燕春放了下来,扔到地上,昏迷过去的刘燕春蜷伏在潮湿的地上。旗袍的下摆飘落在一变,浑圆修长的大腿上血迹斑斑。

纪辉这时踱着步子走了进来,看着昏死过去的刘燕春。看看甘耀武,甘耀武双手一摊:“这他妈的是个砍脑壳的主,很难制服。”

纪辉拍拍甘耀武的肩膀:“沉住气,有办法的,先把她弄回牢房,叫高允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纪辉像赌输的赌徒押宝一样把一举破获鄂西北共党地下组织的希望放在刘燕春身上。他想刘燕春是人,是人都是肉长的,都有心有肝,有亲人。这就有撬开她嘴巴的希望。

他叫来高允平和甘耀武,吩咐道:“你们一起配合,想办法在三天内找到刘燕春的孩子,给我弄进来,另外,你。”他一指甘耀武:“立即给我把刘燕春的父母、哥哥、姐姐都给我抓进来,只留她嫂子和那俩刘家的宝贝孙子在家里看家。他又一指高允平:“现在先去牢房里,以同志的身份再去劝劝。厉害关系要说到。”高允平知道这个没用,但是他不敢在纪辉面前说半个不字。只是连连点头:“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牢房里,刘燕春苏醒过来,她忍着剧疼刚要想用胳膊支撑着坐起来,身后有个人用胳膊扶着她使她慢慢坐了起来,她扭过头,看到坐在床边的是叛徒高允平,她立即愤怒地盯着高允平:“叛徒,你来干什么?”

高允平换个姿势,坐到燕春的对面,带着关切的神情说道:“刘书记,不不,燕春,看到你这样我不忍心啊。我想劝劝你,要不咱们——?”

刘燕春厉色的问道:“要我和你一样叛变革命,这万万做不到,我告诉你,因为你的叛变给革命造成的损失,你是要用血来偿还的,党和人们决不会放过你的。”

高允平半张嘴,傻傻地望着刘燕春:“别呀,你先要考虑考虑你自己呀。我这都是为你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啊!我刚才听甘队长就说你是个砍脑壳的主,难道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就愿意为了什么主义之类的去死,死了过可惜啊。再说我又是那么的爱你,只要你过来,他们给我们——。”

刘燕春大吼一声:“住嘴,无耻的东西,你给我滚。”说着,她抓起床上的枕头向高允平砸去。高允平吓得站了起来,摆着手说:“好好,我不说了,你要这样死硬到底,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说着他赶忙溜了出去。

这天的后半夜,甘耀武带着特务打手又一次把刘燕春带了出去,这是第二次提审。

在刑讯室,打手把刘燕春悬空吊在房梁上,然后在她的脚踝上拴上绳索,提来一筐石头,挂在她脚下的绳索,上面吊着下面坠着,甘耀武他们在旁边不停用各种方式逼问。

刘燕春忍受撕身裂体的疼痛,一声不吭。然后敌人把她放了下来,又把她绑到刑椅上,绑着她的手腕,往她的手指甲缝里钉竹签子,每一根钉下去,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这种疼痛使她那纤弱的身子一阵阵的发抖,当打手钉到第四根的时候,刘燕春哦了一身,昏死过去了。就这样,这一夜,刘燕春接着被双手钉竹签子,压杠子、灌辣椒水,

最后,当刘燕春又一次被凉水浇醒时,她躺在冰冷的砖地上,纪辉走过来扯着我刘燕春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叫道:“女共匪,臭寡妇,你他妈的给我说,谁是鄂西北的地下党,他们都在哪里,我要斩尽杀绝你们,我要你的女儿成为孤儿。”

刘燕春愤怒地盯着纪辉,呸的一声,然后说道:“你妄想,告诉你,鄂西北地下党的名单就在我心里,要想知道,除非你们剖开我的心。”

纪辉揪着着刘燕春的衣领:“奶奶的,臭娘们儿,你信不信,我真能挖出你的心来,我要活宰了你,把你切成肉片,剁成肉泥。”

刘燕春挺起胸脯,大声吼道:“来吧,你动手啊,要是怕了,我就不是共产党员。”

纪辉无奈地喘了口气:“共产党员?你是女人,我有的是对付女人的办法。”

刘燕春听到纪辉这样说道,心里一沉,知道他要使出凶残的招数 。

纪辉命令打手:“来扒光她的衣服。绑到刑车上,给我押到大街上示众。”

纪辉企图用让老百姓观看共产党的县委书记受尽折磨和污辱来吓倒刘燕春。

打手巴不得他这样说,淫笑着扑了上来。
刘燕春赤身条条的裸露在狼群中,她扶着墙,她的脸颊热烫烫的,她的心在剧烈的跳动,她自己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这种心跳使她瞬间想起了六年前在青峰山的那个不眠之夜,她的身子只对她的丈夫刘平裸露过,当她赤裸的少女的酮体依偎在刘平的怀里准备接受初夜的幸福的时候,她的心也曾激烈的砰砰乱跳。而现在,她面对一群豺狼蛇蝎般狠毒的特务,又一次裸露着自己少妇的身子。
刘燕春指着纪辉愤怒的说道:“这是我的耻辱吗?这是你们的无耻,这是你们在羞辱千千万万的中国妇女,这是你们的罪孽。”
在院子里,刘燕春从容镇定地走上了备好的马车。马车上有个十字架,刘燕春被大字形绑在十字架上,在一队军警的押解下,游街的车队走上了大街,旁边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道:共党女匪首——浕水县书记刘燕春。
走出街头,看到满大街的乡亲,刘燕春难为情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刘燕春分明感到四周是那样的静,围观的人们静静的注视着她,她认为自己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这是她进行斗争好时机,于是她睁开眼睛,眼含激动地泪花大声喊道:“乡亲们,别难过,你们看吧,这不是我的耻辱,这是敌人的无耻。大家要挺起胸膛,我们的队伍一定会打回来,敌人越是凶残,越是快要灭亡了。”
一个押解的打手跳上车来,对着刘燕春的脸颊扇了起来,打得她嘴角直淌鲜血。他企图以此来封住刘燕春的嘴巴。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位妇女凄惨的喊叫:“燕子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放开我的女儿,你们这帮畜生,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女人呢?”

燕春扭脸看到,人群中,母亲在姐姐燕萍的搀扶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声哭喊着。

母亲继续喊道:“来吧,要杀就杀我这个老婆子,是我生了她,有罪我顶着。”

燕春此时流着激动的泪水大声对母亲喊道:“妈妈,我的好妈妈,不要向反动派乞求什么。女儿没有罪,女儿是为了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才闹革命的。敌人这样折磨我,是他们的无耻,是他们凶残,这些,丝毫吓不倒您的女儿,也吓不到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她望着满街的老乡喊道:乡亲们,团结起来,坚持斗争,革命胜利的日子不会很远,革命胜利的日子就会到来的。”

说着,刘燕春高声地唱起了《工农革命歌》:

工友农友闹革命哪

打倒土豪和劣绅哪

砸碎锁链得解放哪

共产革命主义真哪

工友农友团结紧哪

共产党是我们引路的人哪——

甘耀武指使一个特务跳上马车,用绳索勒住了刘燕春的嘴巴。

刘燕春奋力挣扎企图挣开绳索,无奈那绳索死死的勒住了她的喉咙,她的脸颊憋的通红,渐渐地由于受刑过重在加上这样赤身裸体游街的刺激,她慢慢的陷入半昏迷状态,她的头无力的低垂下来,那个特务松开了手。

党的好女儿刘燕春,被敌人赤身裸体地拉到大街上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游街示众,直到很多百姓忿忿的离开大街,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时,敌人才灰溜溜的将精疲力尽的刘燕春拉回了大牢。

这天上午,特务来到牢房,扭着刘燕春胳膊将她带出了牢房,这次特务没有带她去刑讯室,而是来到监狱牢房旁的执勤岗楼。

走上岗楼,刘燕春看到纪辉和甘耀武、高允平都在那里,旁边还有两个特务。岗楼十几平米打,两个宪兵团的士兵在一旁执勤。纪辉看到刘燕春被带了上来,他走到刘燕春跟前:刘小姐,今天带你到这来,没有料到吧。岗楼上风很大,吹拂着刘燕春的秀发,她扫视着岗楼外浕水县城的风光:“哼,你不会是带我来看风景的吧。”

纪辉颠了下脚后跟,狞笑道:“当然不全是这些,你看看,着外面自由的空气多么高贵啊,你的同志们在山上吹着山风,自由的欢笑,你却在这里受苦受难。你要为自己想想啊,更要为你的家人想想,你这样顽冥不化,最终是要掉脑袋的,你的家人会很难过的。只要你稍稍灵活一点,你解脱了,你的家人也解脱了。”

刘燕春从他的话语里感到了什么,她上前一步:“你们把我的家人怎么啦,啊?”

纪辉微笑着很优雅的将手往外一指,燕春走到岗楼的边沿向下看去,她看到在另一处普通监号的院子里,自己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和自己的女儿小红正坐在牢房外的台阶上。她心里明白了今天纪辉的阴谋。

她转过身,望着纪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真卑鄙!”

纪辉一动不动:“你可听好了,你的家人的安危就全系在你身上了。”

刘燕春蔑视地看着纪辉:“那你就试试。”说着,昂首挺胸走下了岗楼。
到了晚上,她又一次被带到刑讯室。
这天晚上的刑讯更加残忍。

刘燕春被绑在柱子上,打手撕开了她的衣襟,打手们拿来钢针,要用钢针刺她的乳房。当打手那汗唧唧的肮脏的手抓着刘燕春的乳房时,她浑身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很快,生锈的钢针刺进刘燕春的乳房,钻心的刺痛使刘燕春忍不住呻吟起来,打手仿佛在她的呻吟声中得到了刺激从而更加疯狂的刺着,很快刘燕春的乳房上被刺了十多跟钢针。

然后打手从火炉中提出一根烧红的铁链条,扔在了地上,然后解开捆绑她的绳索,架着刘燕春来的烧红铁链子跟前,摁着她的膀子,要她跪在铁链子上。
刘燕春没有挣扎,她看着地上烧得通红散发着炙热烤人的气息的铁链子,将自己的膝盖对准铁链,她从容镇定地跪在了铁链子上,只听嗤——的一声,她仿佛被砸碎了膝盖骨一样,疼痛使她浑身激烈的颤抖,汗珠子立即从她的脑门心滚落而下,她又是眼前一黑,立即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她再度醒来是,已是浑身赤裸,湿漉漉地大字形地被绑在刑床上,她乳房上扎着钢针,渗着血水。在她的身旁放着那个烧着炭火的火炉子,火炉子里放着大小头的各式烙铁。

纪辉、甘耀武等站在刑床边,甘耀武指使打手拔去了燕春乳房上的钢针,然后转过身,让纪辉走到刘燕春跟前。纪辉俯下身子,故作关切的说道:“刘燕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是再不说,今天就要用烙铁烙你肉身子了,没有人能挺过去,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刘燕春脸上苍白,但眼睛里依然是坚毅的目光,看得纪辉心里直发毛。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刘燕春声音微弱,但是却一字一顿:“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纪辉说:“那就让我们享受一下烙铁烙你的皮肉发出的美妙的声音和闻一闻你的皮肉烧熟后发出的肉香吧。”说着他闪开身,一个打手从炉子抽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烙铁,通红的烙铁散发热气,打手威胁道:“说吧,这一烫上去可是吱吱冒白油啊。”

刘燕春却从容地说道:“啰嗦,你动手吧。”

打手咬紧牙,将烙铁向刘燕春右侧的乳房烙去,只听嗤——、嗤——,一股白烟升腾而起,白油和着血水嗤嗤泛着水泡,一股皮肉烧焦的焦糊在刑讯室里弥漫开来。刘燕春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纪辉看了看刘燕春胸脯上烧的血肉模糊的乳房,对打手说:“弄醒她,继续烙。”

一盆水浇在燕春的身上,她慢慢地苏醒过来,打手看着她,手哆嗦着又从炉子里拿出一根烙铁,这个烙铁头有核桃那么大,他也不再问,将火红的烙铁头烙向燕春大腿内侧柔嫩皮肤上,燕春大腿一阵颤抖,浑身抽搐,她扬起下巴,从那被辣椒水烧得嘶哑的嗓子里发出了凄惨的喊叫,然后头一偏,又昏死过去。

纪辉咬咬牙:“再给我弄醒。”于是又是一盆水,许久,燕春才轻轻地摆了下头,然后缓缓地挣开眼睛。

纪辉这一回推开了打手,亲手从炉子里拿出一根烧红的钢钎,举到燕春面前:“姓刘的,算你狠,你看看,知道我这次要烙你哪儿吗?”

刘燕春依然坚毅的目光望着纪辉,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

纪辉说道:“我要你从此做不成女人,我要你生不如死。”说着,他走到刘燕春叉开的大腿旁,弯腰看着刘燕春那毛茸茸的小腹部,举起由红变暗的烙铁,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然后对准刘燕春两片乌黑的阴唇中间那粉红的阴道口,猛的捅了进去。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令在刑讯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毛骨悚然,站在一旁的高允平早吓得蹲在了地上,身上瑟瑟的发抖。从刘燕春阴部冒出的白烟在室内升腾,那种刺鼻的焦糊味使得现场每个人不由得捂住了鼻孔。

纪辉抽出钢钎,上面还在冒着青烟,他嗅了嗅。将钢钎丢进炉子里。再看刘燕春时,她已经咬破了嘴唇,奄奄一息死过去了。
刘燕春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
敌人给刘燕春戴上了死囚镣铐,她浑身赤裸,躺在牢房的草垫子上
刘燕春的乳房、膝部、和身上其他部位的伤痛使她感到火烧火燎一般难受,这时她真想尽快死去,她盼望着敌人尽快判处她死刑,这才感到能够死去比接受这种酷刑折磨要好受的多。
刘燕春开始发烧,她的嘴唇裂开了一道道血缝。

纪辉的办公室里,他垂头丧气,桌子上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一堆烟蒂。他彻底地服了刘燕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五天来,他车轴转的折磨这位看上去单薄而又柔弱的女子,最后却一无所获。

这时桌子上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听筒那头传来省督促处李处长的电话声:“纪主任哪,听说审问的效果不怎么样啊?”

纪辉忙点头:“是是,李处长卑职无能。但是办法已经想尽了,无奈这个女共党太顽固,始终不开口啊。”

李处长:“我知道的,对付共党的干部,尤其是女干部,是很头疼的。你们已经审讯五天了,还没什么结果,就没什么审讯的意义啦,共党早就转移了,你审问出点什么有个屁用啊。”

纪辉:“那依李处长的意思——?”

李处长:“毙了算了,杀一儆百的作用还是要发挥的嘛。”

纪辉:“嗯,是是,这娘们儿不毙也活不了几天,刑讯的太狠了点。”

李处长:“那也别让她死在牢里,尽快安排刑场处决了。”

纪辉:“好好,明天就安排。在南化塘,那是她们活动的主要地点,在红枫坪执行枪决。”

李处长:“好,就这么着,另外把她的家人放了,别弄的那些商户们老跟我叫嚷。”

纪辉:“知道知道,一定照办,杀了刘燕春之后马上就把他们放了。”

牢房里,刘燕春再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刚想抬起胳膊理理额前的头发,却感到胳膊沉甸甸的,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已经戴上了锈迹斑斑的镣铐,她侧身看看自己的脚踝,也戴着一条足有八九斤重的脚镣。她心里清楚,这是戴上了死囚镣铐。自己离牺牲的时刻不会太远了。

她想下床,但是浑身的疼痛使她动弹不得,她刚刚抬起头,便感到一阵眩晕,她的嘴巴已经干裂了,她依然在发烧,她心里很清楚,是自己刑伤感染了。她感到自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她不知道敌人还会怎么折磨她,她的身子还能不能经受得住下一轮的折磨,她做好了思想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向敌人屈服。这样自己很有可能在下一轮的刑讯中惨死在刑讯室,即使那样,自己也心甘情愿。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父母、哥哥、姐姐还有小红,都因为自己被抓了进来。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反动派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只可惜自己年迈的父母,那样无辜,却要受此牢狱之苦,让做女儿的想起来心如刀割。这使她更加憎恨那些毒如蛇蝎的反动军服和特务,她下决心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太阳偏西的时候,甘耀武带着一帮特务,簇拥着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胸前别着青天白日徽章的官员走了进来。那人油头粉面,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公文包,是一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他走到刘燕春跟前,鞠了一躬。然后理了下额前滑下来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道:“鄙人胡玉文,国民政府司法参议兼浕水县司法处长和绥靖公署特别法庭书记长。”刘燕春立即预感到什么,她将脸扭到一边,她看也不看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胡玉文继续说道:“现在我向你代表国民政府浕水县行政公署和绥靖总部联合组成的特别法庭向你宣布判决。”刘燕春扭过脸来看着胡玉文厉声说道:“不用念了,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要杀现在就带我走。”胡玉文不理会刘燕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公文,自顾自的开始宣读判决书:“… …根据刘犯燕春以上罪行,经浕水县临时戡乱特别法庭审理后,对刘犯判决如下:组织异党,颠覆党国,犯临时戡乱处罚法第二条第一款,判处死刑;扰乱地方,伤害乡绅,犯临时戡乱处罚法第四条第七款,判处无期徒刑;蛊惑民主,对抗地方政府,犯临时戡乱第四条第九款,判处无期徒刑。合并执行死刑。着宪兵团于接判决书翌日将共党要犯刘燕春验明正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以正乡风。”念完,他乜斜着眼睛瞟了刘燕春一眼,看到刘燕春除了胸脯在激烈的起伏着外,面部表情非常平静。便将公文放入公文包,冲着刘燕春又是一鞠躬,问道:“根据国民政府法律,你在被执行死刑前可以提一些不过分的要求,从人道主义出发,我们会尽量满足你。”刘燕春冷笑了一下说:“你们屠杀农工,破坏国共合作,草菅人命,还谈什么人道,你们的人道是你们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道,是人民给你们做牛做马的人道。”胡玉文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点头,然后说:“刘小姐中共党的毒太深,只能取此后果了。啊。”然后转身冲甘耀武一鞠躬,说道:“公干完毕,您还有什么吩咐的?”甘耀武笑着和胡玉文打哈哈。然后走到刘燕春床铺前:“刘燕春,告诉你,明天上午将在南化塘你们共党的老窝枪毙你,你做好准备吧。”说着对胡玉文和一干特务说道:“我们走。”这时胡玉文对甘耀武说道:“等会儿把她的家人带过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不要都来,来一两个就行。”她看了刘燕春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注意听他们说些什么?”

牢房的铁门哐珰一下关上了。

牢房里恢复了静谧,刘燕春用胳膊支着身子靠墙坐了起来,她忍着伤疼和病痛,回顾着自己短暂的一生,她想到了在省城牺牲的王琦玲、金秀玲和无数不知名的革命者她想到了在浕水这些年牺牲的亲人和同志,如今,她也要和他们一样,在敌人的刑场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她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悲哀。她战斗过,用自己的青春书写了自己生命最壮烈的篇章。在敌人的牢房里,她经受住了酷刑折磨和敌人残暴的凌辱。虽然她的身体被折磨和凌辱的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最终敌人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她心里清楚,由于自己的机敏和坚贞不屈,给惠文大姐她们以充分的时间,使更多的同志转移和隐蔽了起来,敌人在抓获她第五天之后就要安排处死她,这说明她自己的情报价值已经没有了。她为自己的坚贞不屈而欣慰,她为自己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组织而骄傲,她为自己战胜了敌人的种种酷刑和百般凌辱而自豪。此时从容地死去,标志着自己的胜利,敌人的失败。她应该为自己的死而放声大笑,在这笑声中埋葬整个反动统治阶层。

她正遐想着,听到看守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她的家人来了,她露出急切的目光,望着正在打开的牢房的铁门。

牢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刘燕春的母亲,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那是燕春女儿小红。

燕春赶忙抻了一下旗袍的下摆,遮住自己对上的刑伤。然后伸出手,一手拉着母亲的那已经显得苍老的手,一手拉着小红那稚嫩的小手,亲切地呼唤着:“妈妈——。”母亲俯下身子,查看着燕春身上的刑伤,眼眶里的泪水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孩子,我的小女儿呀,看看这帮强盗、畜生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啦,他们怎么对女人下得了手?简直是造孽啊。”燕春伸手擦拭着妈妈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妈妈,别难过,别流泪,你的泪水滴滴洒在儿的心头,即苦涩又令女儿心酸哪。是女儿不孝,给爹娘带来了牢狱之苦,让哥哥姐姐也跟着受罪。可是女儿没有做错,这一切都是反动派的罪孽。将来人民一定会一笔一笔的跟他们清算血债的。只是毕竟是因为女儿你们才受了这场罪,女儿心里还是不落忍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为了广大劳苦大众的翻身的解放,已经有许多前辈一直在敌人的牢房里坚持斗争,许多同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女儿受这点罪,是应该的,值得的。”母亲拉着燕春的手,说:“女儿呀,爹妈都懂这个理,开始你爸还认为是你给家里惹了祸,知道了这帮禽兽那天将你光着身子绑到大街上示众,你爹明白了一切,谁糟蹋了我们的女儿,谁就是我们刘家的不共戴天之敌。所以,我们被抓进来后,不管敌人怎样劝,怎样威胁,我们始终都没答应这帮畜生来劝你投降,我们宁愿失去你这个女儿,也不会向敌人屈服的。”听到母亲的话,燕春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她认为该把自己就要被杀害的消息告诉母亲,于是,她双手紧紧地攥这母亲的手,眼眶湿润地看着母亲:“妈——。您知道吗,明天… …明天女儿就要… …跟您和爹、哥、姐还有小红永别了——。”母亲惊呆了:“什么… …他们、他们这就要夺去我的女儿?”燕春点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母亲眼泪也哗哗的无声的落了下来,弱小的女儿小红似乎听懂了什么,拉着燕春和姥姥的手带着哭腔说道:“不吗,妈妈,不要离开小红,小红要妈妈。”说着便抽泣起来。燕春一把将小红揽在怀里,这是最后一次和女儿在一起。母亲一边起身,嘴里喃喃说道:“我找这帮强盗去,要杀就连我老婆子一起杀。”燕春伸手扯着妈妈的衣角,激动地说道:“妈妈,跟这帮反动派您能讲什么道理。来,好妈妈,靠近女儿,让我多和您亲近一会儿。”母亲扑过来,一把将燕春搂在怀里:“燕子啊,我的好女儿,你怎忍心让爹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小红没了爹,这又要没了妈,你让做娘的心里怎么受得了啊。我的孩子。”说着,两只手握成拳,在燕春的后背轻轻的捶打起来。燕春扑在妈妈的怀里,安慰母亲道:“妈妈,别难过,人总是要死的,女儿是为了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而死的,女儿死的值,女儿死的心甘情愿。女儿的死会唤醒更多的民众起来革命,彻底推翻封建反动统治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妈妈,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在您和爹跟前尽孝,没能看着把小红抚养成人,今后,小红就拜托给妈妈了,如果妈妈身体不好,就交给姐姐燕萍,她会把小红视为己出。”说着,她松开了妈妈,看着妈妈的脸庞说道:“明天我被杀死后,要不了两天,敌人就会放你们出去。敌人的刑场设在南化塘那片红枫林子里。如果明天你们能够出去,记着让哥和姐带套干净的衣服到红枫林子里,给我换上。”小红还在叫着妈妈,捧着妈妈手腕上的铁镣哭泣。燕春捧着小红的脸蛋:“孩子,以后没有妈妈的时候要听姥姥和姨妈的话。”她还能跟这个稚嫩的孩子说些什么呢,此时此情,她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转瞬间就要成为孤儿,一种悲凉的凄切之情从心底升起。但是,她很快抑制住了自己这种悲情,她就这样捧着孩子的脸蛋,任自己的泪水无声的淌了下来。母亲俯身看到燕春只单穿了已经破烂的旗袍,说道:“你,你明天就这身走,也没件体面点的?”燕春心里清楚,依着反动派的残忍程度,自己被杀害后肯定要暴尸示众,那时,她的旗袍将会被扒得精光,哪里还能穿什么体面的衣服呢?她看着母亲微笑着:“只能这样,等我死后,让姐姐给我换套干净的吧。”母亲的手触到燕春的大腿,发现她的身子很热,手摸了摸燕春的额头,发现她在发烧。母亲知道这时候找敌人也没用,就自己弯腰从墙角的水盆里拧干了毛巾,过来轻轻的给燕春擦拭身子,慢慢的清洗她烙铁烙伤的胸脯、大腿、膝部的血水。燕春此时将双腿紧紧的夹着,她不敢叉开腿,她生怕母亲看到她被烙铁烙伤的下身,那样会令她的母亲一辈子都难以接受的。还好,母亲给她擦拭完身子的时候,看守过来叫道:“时间过了,该走了。”燕春不顾一切的再一次搂抱着小红,亲吻着小红的脸颊,然后她母亲走过来,搂抱着她那孱弱的身子。这次母亲没有哭泣,但是搂抱的紧紧的。良久,母亲松开了手,一把拉起小红,转身疾步向外走去。还不懂事的小红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叫道:“妈妈,别丢下我。”

看着母亲和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外的冗道里。燕春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四日,是刘燕春生命的最后日子,也是她进行最后斗争的时刻。

这天是燕春三十一岁生日。纪辉选在她的生日这天杀害她,他是别有用心的。

而燕春侧感到在生日这天牺牲在敌人的刑场上,正好让敌人的枪声做她生日的贺礼。她为自己享受到这份独特的贺礼而会心的笑了。她将要用自己年轻女性的肉体去迎接敌人的子弹和刺刀的杀戮,她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早晨天刚蒙蒙亮,刘燕春支撑着自己忍着刑伤的剧烈疼痛,为自己进行人生最后一次梳洗,也是一位爱美女子最后一次给自己打扮一下。她用一把断了很多齿的小木梳梳理了自己的头发,并从旗袍下摆处撕下一绺布条,将披散的长发束在脑后,紧紧地扎起来。她用毛巾沾着水擦洗了自己的脸颊,脖颈。然后她背对着门,解开旗袍大襟,敞开自己的胸怀,轻轻地擦拭自己的身子,她不能触碰那些前天被烙铁烫伤的地方,那里依然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此时,她仔细的审视着自己清瘦但是却是洁白的身子,为了革命斗争,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很少享受女人应该享受的温存和爱怜,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也未能给她的亲人以女性的关爱和柔情。此时,自己要永远的去了。她的心里浮出了一丝女人那难以言表的柔情和惆怅。
七点多钟,天已大亮,甘耀武带着特务和宪兵团行刑的刽子手来的牢房。甘耀武走到刘燕春的床铺前,看着刘燕春,说道:“刘燕春,今天是你出红差的日子,你要好好配合,不要企图捣乱,横竖都是死,何必未能干活的弟兄们呢。”刘燕春从床铺边转过身子,抬头望着甘耀武说道:“自从被你们抓进来,死是早晚的事,要怎么做,随你们。”甘耀武踱着步子说:“这才几天啊,我们就要送你上西天啦,你要是肯配合,何至于如此呢?”刘燕春微笑着看着纪辉说:“死,对于我们革命者,来说,算不了什么,能为了劳苦大众的利益去奋斗去牺牲,我感到很欣慰也很自豪。”甘耀武愣愣地看着刘燕春:“你真的不怕死?”刘燕春镇定的说道:“为了革命事业,能被你们杀死,是我感到欣慰的事情。怕不怕死,等会到了刑场你就会看到。”

见刘燕春这样,甘耀武吩咐特务给刘燕春上绑。

于是几个便衣特务拥上来,因为刘燕春受了严重的刑伤,站不起来,甘耀武吩咐就让她坐在床铺上接受捆绑。几个特务解开刘燕春的手腕上的镣铐,拉扯着她的臂膀,开始捆绑她。特务手指粗的麻绳缠绕在刘燕春的脖颈上胳膊,然后把她的手臂拧到背后,刘燕春很快被勒颈式的五花大绑,宪兵团的一个刽子手拿来了死标走了过来,燕春清楚的看到上面写道:“枪决 共党女匪首 刘燕春一名。”枪决二字划着红圈。甘耀武跑到门口喊了一声:报告主任,准备完毕。话音刚落,纪辉戴着礼貌,一身深灰色中山装,手里提着个文明棍走了进来,他瞟了刘燕春一眼,从一个特务端着的盒盘里取出一支红毛笔,在砚盘里沾了沾,走都那个拿着死标的刽子手跟前,又看了神色泰然的刘燕春一眼,提笔在刘燕春三个字上画了个大红叉。那个刽子手走到刘燕春身后,将死标插在了刘燕春的后背的绳扣里。
这一切做完,甘耀武吩咐两个靖卫团的宪兵过来架着刘燕春,这些靖卫团的刽子手个个全副武装,扎着武装带,挎着盒子枪,头戴钢盔,胳膊上戴着袖标。刘燕春被两个行刑的刽子手架着,在军警的簇拥下向牢房外走去,她的腿走不成路,再加上架着她的宪兵都是大个子,燕春被他们架着,几乎双脚离地,差不多就是拖着行走,她的脚镣拖在地上哗哗的响着。走出牢房,走上甬道,各牢房的难友都围在小窗前招手和刘燕春告别,看到那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孔,刘燕春奋力喊道:“同志们、难友们:刘燕春在这里和你们告别了。大家不要难过,革命总会有牺牲的。为了彻底消灭剥削阶级,我们大家要紧紧的团结在一起,勇敢的和敌人做斗争。要相信,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我们的血不会白流。”甘耀武事先吩咐过宪兵在走过甬道时步子慢一些,他要让各牢房的犯人看着刘燕春被带出去枪决,依此来吓唬牢里的犯人,没想到这倒给刘燕春提供了演讲宣传的机会。他摆着手催促大家走快些。刘燕春在走出甬道的时刻扭头喊道:“永别了,同志们。工农革命万岁——!”走过甬道拐过一个圆门,便是普通犯区,经过这里时,押解的人员步子明显加快了,刘燕春被架着膀子,铁镣拖在地上的哗哗的响着。突然,她听到母亲的呼唤:“燕子,我的燕子,你们凭什么杀我的女儿啊。”燕春扭头看到旁边的牢房门口聚着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小红。他们那焦虑揪心的眼神使燕春的心揪了起来,但是她依然微笑着望着他们,她用微笑的目光和亲人告别。直到走出普通犯监区。

在院子里,她看到两辆囚车,这是两辆老旧的卡车,前面一辆车上有十多个宪兵,个个全副武装。后面一辆车上是宪兵和巡防团的人各一半,有三十多人,个个也是全副武装。刽子手架着刘燕春来到前面一辆车打开的后墙板前,架着的她的宪兵提着胳膊往上递,上面的宪兵扯着肩膀一使劲,将她提上了囚车,然后拖着她来到前墙板,刘燕春被摁着坐在靠前墙板的两只叠放在一起的弹药箱上,两个宪兵站在身边紧紧地摁着她的肩膀,后面那辆扯的车头上架着一挺机关枪,枪口对着坐在车上的刘燕春,刘燕春从心里蔑视的嘲笑道:杀一个弱女子,你们竟然动这么大的干戈,可见你们是多么虚弱。

囚车嘶鸣着向缓缓地监狱外驰去,穿过街道,走出县城,沿着通往南化塘的官道颠簸而行。

约莫一个小时,行刑的车队来到南化塘,刘燕春从车墙板的缝隙看着这个熟悉的小镇,看着窄窄的街道上那些熟悉的店铺,看着那些站在街边吃惊地张望的人们,她在心里说,永别了——。

行刑的车辆在南化塘的乡公所门前停了下来。早有一干乡绅迎候在门口,为首的是乡长沈家真,身边跟着新成立的南化塘清乡队队长卢智友。纪辉和甘耀武分别从前后车的驾驶室里跳了下来,沈家真和卢智友在一帮清乡队的乡丁们的簇拥下进到乡公所,约莫一袋烟功夫又走了出来,沈家真和几个乡绅来到押解刘燕春的车墙板旁,望着坐在车上的刘燕春,他们忿忿的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其中一个气愤不过,放大了声音说道:“杀,多杀几个才好,这帮赤匪,把我们乡里搅和坏了。”说着他指着刘燕春:“这个臭娘们儿,烂寡妇,放着舒坦日子不过,鼓动穷鬼分老子的田地,真是杀她一百回也不解气。”沈家真故作绅士风度的说道:“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气,这不,他们不是没闹成吗?还把自己的命给闹没了,天下不是穷棒子的。啊。”刘燕春闭着眼睛,面带微笑,坦然的面对这群土豪劣绅的鬼哭狼嚎。此时,她抱定了为了革命献身的信念,她知道这一刻的到来只是瞬间的事情,她希冀着自己在那轰然的一刻化作天空中的一朵白云,飘然而去,面对这么一群土豪劣绅,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又能跟他们说些什么呢?她什么也不想说了。

纪辉和甘耀武各自钻进了驾驶室,卢智友带了几个清乡队的乡丁爬上押着刘燕春的刑车。车队继续向红枫坪方向驶去。
红枫坪刑场离镇子只要两三里路,这里三面环山,山上长很多枫树,正是深秋,红色的枫树很是壮观,这血红的壮丽使刘燕春感到一种悲壮色彩和献身的凄美。
红枫坪不长树,只长一种茅草,山上野兽很多,明清以来,县衙处决人犯均习惯在红枫坪斩杀,大概是看中了这里的血红的肃杀气氛。被处决犯人从来不掩埋,任由山上野狼和其他野兽撕扯啃吃
刘燕春低头看着自己伸直在车厢板上的带着伤痕但是洁白的双腿,看着自己年轻女性的线条极美的大腿和小腿,她心想,也许再过几个时辰,我这腿上鲜嫩的肉就要被野狼大快朵颐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潸然一笑。

刑场到了,刘燕春被带下了囚车。

刑场四周早有靖卫团的士兵撒下了警戒。

押解刘燕春的靖卫团的士兵架着刘燕春,刘燕春甩了一下胳膊。纪辉走了过来,望着刘燕春:怎么?你要自己走过去?他伸手推开架着刘燕春的士兵。好吧,你自己找个位置吧。

刘燕春昂起头,挺起胸,扭动了一下肩膀,她拖着沉重的脚镣,拖着沉重的身躯,拖着疲惫的身心,缓缓地向草滩深处走去,她走的那样缓慢,四周静极了,除了铁镣发出的叮当声外。所有现场参与执行死刑的人员此时都静静地望着这位年轻的女子,望着她艰难地但是坚定地朝着刑场走去。

刘燕春走到一块空地上,这是草滩上很难得的一片空地,橙黄色的土壤因板结而变得平实洁净。刘燕春感觉到能倒在这里就很好。于是她站住了,因为她的身子还在发着低烧,她的刑伤还在无情地折磨着她,她极度虚弱的身子使得她在走过这仅仅十几步的路程便额头汗涔涔的,胸部起伏着大口喘气。刘燕春转过身,从容地望着执行的军警,这时插在背后那高高耸起的亡命牌显得格外刺目。

远处,陆续地有些乡民开始向这里聚集。

靖卫团的一名排长指挥着行刑的刽子手——两个戴着头盔的士兵提着步枪来到刘燕春面前。

甘耀武和高允平并肩走了过来。高允平此时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刘燕春一眼。

刽子手在刘燕春五步开外举起了枪,刘燕春的那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乌黑的枪口。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刘燕春没有丝毫恐怖和惊慌,她表情淡定地对刽子手说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是,能把宝贵的青春献给世界上最壮美的伟大的共产主义,这是无尚的光荣!开枪吧,刽子手,当我倒下的时候,将是你们整个阶级灭亡的开始!刽子手,开枪吧!”

她仿佛是接受一次洗礼和涅槃
刘燕春望着蓝天,我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喊道: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国工农万岁!——
叭——、叭——
随着两声枪响,子弹重重地撞击着刘燕春的胸脯,她感到热烫烫的弹头在她的胸膛里翻滚,带给她的先是触电一样的麻涨,接着是剧烈的疼痛,她两眼发黑金星四溅,接着天旋地转,她的头重重撞在草地上,她的双腿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刘燕春的喉咙里发咸,热血从她的口中涌出,胸口满是鲜血。
她挺直了脖颈,想喊点什么,她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来。

看到刘燕春躺在地上不停的翕动着嘴唇,翘动着下巴,胸前的血不停的汩汩地流淌着。甘耀武将手里的驳壳枪递给高允平:“你,给她补一枪。”

高允平早被这杀人的场景给吓傻了。颤抖着双手接过驳壳枪,望着躺在血泊中的刘燕春,刘燕春此时有些迟滞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高允平,他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将枪口对准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刘燕春的胸部,闭上眼睛,使劲的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刘燕春胸口向上弹了一下,头一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高允平再回过头时,看到刘燕春已经断气了。她的双眼微闭,嘴巴半张,口腔里满身血浆,并顺着嘴角淌了出来。那清瘦的脸颊已然完全僵死在那里,木然而没有了丝毫表情。

甘耀武掏出香烟,递给高允平一支,然后自顾自的点燃了站在一旁吸烟。负责现场拍照的照相师走过来,举着带镁光灯的照相机,对着刘燕春的尸体,从各个角度拍照。

纪辉走了过来,他悻悻的望着地上血泊中静静的躺着的刘燕春的尸体。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现在虽然从肉体消灭了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是个失败者。

 行刑的队伍撤走了。只留下十多个清乡队的匪徒在那里看守尸体,敌人放言:暴尸三天,不准收尸。

下午酉时,整个红枫坪出现了奇妙的景观,太阳西落约莫一竿子高的时候,突然落日泛红,整个天穹仿佛血染一样,从南化塘向红枫坪方向望去,整个天穹红透了一般。落日从云层里放射出金色的霞光。照在红枫坪的草滩上,照在山岚起伏的山岭上,这时红枫坪围观的人已经明显少了些,但是人们依然吃惊的望着这从未出现过的奇观。围在刘燕春尸体旁的人们甚至惊异的发现此时刘燕春那惨白的尸首居然也在霞光的映照下泛起了红色。就连守在刑场旁的清乡队的匪兵也惊叹了。他们仿佛感到了某种天兆,一个个吓的目瞪口呆。

这种蔚为壮观的晚霞映照奇观一直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才消退。

夜幕下,从红枫坪的山脚出现几个黑影,他们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向刘燕春牺牲的地方潜行。为首的是王海英,她带了几名农户的干部,冒着危险来抢刘燕春的尸体。王海英来到燕春身边,她和另外一个大嫂让那几个男人先在一旁等候,她们蹲下身子,抻开一条蓝色的夹被放在燕春的尸体旁。王海英带着哭腔轻声的说道:“燕春妹子,咱们回家吧。姐来接你啦,你走好啊。”说完,她和那位大嫂抱起燕春僵硬冰冷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夹被上,然后拿出一套农妇的新衣服匆忙给燕春套上,这才招呼那几位男人过来,一起将夹被蜷裹起来,将燕春的尸体包裹在夹被里,其中一个男人递过担架,他们将包裹着燕春尸体的夹被放在担架上。王海英悄声说道:“快走!”大家抬起担架,快步如飞的消失在暗夜里。

在红枫坪旁的清乡队员听到了动静,其中一个端着枪要喊。旁边的一个班长轻声吼道:“喊什么啊,抢走了算了。明天咱就省事了。要不还得守几天呢,谁他妈的愿天天守着死尸过日子啊。真他妈的不开窍。”

就这样,由王海英等人出面,将刘燕春的尸体抬到红枫坪附近山脚下,找了个林密茂盛的高坎地,在那里草草地掩埋了。

坚贞不屈的共产党员,鄂西北地区人民的优秀女儿刘燕春献出了她壮丽的青春和宝贵的生命。

红梅吐艳傲霜寒,舍身重义志本坚

乾坤扭转成铁定,燕春咋死都心甘。

刺刀丛里含笑去,铮铮铁骨寄芳魂

今日寻芳归故里,霞光洒满红枫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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