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要用“英雌”?因为“英雌”这个词是晚清至民国的女杰提出来的,这个词的诞生本体现了当时女性革命者身上女性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双重色彩。相比较“女英雄”,“英雌”一词不仅更加简洁,也与本站的主旨更为相符。
一、幼年时代的思索
大家普遍认为,过去存在着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作为一名生长在东部沿海地带的95后,我确实能够感受到九十年代乃至二十一世纪初期,社会上仍然存在着一些偏见,比如舞刀弄枪是男孩子的事情、女孩子就应该相夫教子之类的。在古代,或许这样的分工有其合理性,但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时代,这样的偏见无疑是会制约女性个体潜力的发挥的。
尤其是幼儿园时期,实际上我并未感受到女性是所谓的“弱势群体”。因为在现代社会,体力能发挥主导作用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读书这件事情在我看来男女都一样,只要好好学习、只要学而得其法,男女都能取得优异的成绩。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甚至觉得女性是“优势群体”。您想想看,很多女性容貌清秀、衣着精致华美,从外貌上就更胜男性一筹(可能因为我是男的,喜欢女的),如果在学习等方面再与男性不相上下甚至更加强大,那不是妥妥的强势群体嘛!
因而幼儿园时期的我认为,制约女性成为完美个体的唯一因素,就是“重男轻女”的成见。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我开始产生另一个信念:如果一个女性能够在传统男性擅长的领域取得一番成就,那她往往就是最顶尖的那一个。原因很简单:假设一位女侠要在武林中扬名立万,那她必然要突破种种成见、必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在男性的优势领域里脱颖而出,而这样的一个历练过程,必然会让她成为这个领域里最为优秀的那一个。
大家注意,上面毕竟是幼儿园时期的思考,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也不尽然,但的确能反映我在幼儿阶段对男女角色的基本认知。
后来有一款游戏加深了我这样的印象,它叫《红警2》,想必大家都玩过。大家应该能猜到我要说的是:Tanya. 谭雅在游戏中的形象跟美国大兵类似,因而一开始我就把她当作是美国大兵的女性版。没想到在盟军第一关中,她连破四艘无畏战舰,让我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接着一群动员兵气势汹汹地向她袭来,没想到她手持双枪,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所有动员兵。这让我更加笃定:一名女性,只要能熬过训练,她就会比大多数男性甚至所有男性更加强大。
二、早期文艺作品的影响
世纪之交似乎是大众审美的转型期。我从小还算喜欢读书,接触了不少连环画、绘本、评书、百科全书、历史读物等阅读材料。其中有一类人物非常能吸引我的眼球,那就是——女英雄。
每次读到书中或者看到影视剧里那些英气逼人的武林女子、巾帼英雄,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别样的情愫。女英雄大多都属于正义的一方,又能不顾种种世俗的偏见,在传统男性的优势领域纵横捭阖,简直是完美无瑕的存在,足以令天下须眉汗颜。有了这种想法,尽管历史上的女英雄相对男英雄更加少见,但在我心里,女英雄比男英雄更加不易、更加值得钦佩。
这里面或许还有点异性吸引力的因素,每次看到文学作品中女英雄的插画,哪怕在现在小孩的眼里这些插画有些简陋,但我依然觉得女英雄全身散发的那股女性魅力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拟的。比如下面这张《穆桂英全传》的插图:
那个时候,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面,身陷险境的女英雄们最终总能化险为夷。甚至还有的时候,看到反派们已经抓住女英雄了,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立即处死女英雄,让女英雄抓住机会反杀。这就让我感觉女英雄们是无敌的存在,不管怎样都不会战死。但那时我就会想,如此强大的存在如果一旦战死,或者反派聪明一点不给女英雄任何存活的希望,会产生一种怎样的冲击效果。每每想到这些,就会体会到一种悲壮感、凄凉感。
于是早在幼儿园时期,我就开始痴迷于这种悲剧中的美感,会想象电视剧、文学作品中那些身穿劲装的女侠们、全副武装的女战士们中了宵小奸计、仍然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最终落入敌手乃至陨落的场景。
有人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完美的巾帼最终折翼的桥段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在没有任何明显引导的情况下,尚处于幼儿时期的我能够根据平时阅读的文本、欣赏的影视剧自然而然地幻想悲剧情节,可见欣赏悲剧应是人的审美天性。
三、心理上的纠结与释然
后来有一部电视剧叫《新四军》,里面有个女战士牺牲的场景让我大为震撼。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女战士也是会牺牲的。后来又在书中读到王聪儿、章西女王、秋瑾等人的事迹,这才发现历史上为信念付出生命的女英雄并不少见。并且,从这些女英雄牺牲的故事中,我能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剧美感。小学时学习《红岩》中的文章选段,读到江姐的故事,更是觉得这类故事中有着比大团圆结局更加凄美的悲剧美学。
但是此时我的内心很纠结,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从这些故事中获得快感。按照这些材料创作者的本意,读者应该体会到的是一种震撼或者敬佩。比如听到岳飞遇害的故事,大家普遍的反应应该是钦佩岳飞精忠报国的精神、唾弃奸佞的无耻。但是我在看到女英雄落难的情节时,除了上面正常的情感反应以外,却还能感受到故事本身存在一种别样的美感。其实细想之下,这种美感在岳飞遇害的故事中也存在,但显然女英雄落难故事中,这样的美感对我而言更加明显。
现在我对此的解释是,对于我而言,幼年的我出于第一节所述的原因,把女英雄想得太过完美了,这种完美的程度远超历史上任何一位男性英雄。因而这种近乎于女神般的完美形象被毁灭时,产生的那种反差感会比男性英雄落难更加强烈!
但是不管怎样,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纠结,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变态的。毕竟哪有正常人会把快感建立在见证别人的毁灭之上的?(朱光潜先生也用这个问题作为悲剧心理学探讨的引入)因而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全市都名列前茅,但在这方面内心其实一直比较纠结,感觉自己不太正常。直到2010年拥有可以上网的手机,开始频繁接触互联网,我才发现似乎很多人都会有类似的心理(不知道有没有朋友能根据我的网名猜测出我读到的第一篇作品是谁写的?这里留个悬念,欢迎大家讨论,哈哈!)。
根据我的观察,拥有这种心理的朋友,虽然热衷于女英雄蒙难的桥段,但内心都认同一个事实:女英雄是正义、是应该仰慕、学习、效仿的对象。换言之,我们对女英雄人物本身是崇敬的,快感的来源并不是他人所经历的痛苦,而是完美的人物形象与悲剧性结局之间反差感所营造出的戏剧性。大家会营造出一个与现实隔离的舞台,这个舞台是一个绝对安全的隔离空间,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悲剧性故事,没有任何人会遭受伤害,但又能让观众体会到悲剧的魅力。这样的一种快感来源,我认为和欣赏其它悲剧作品一样,是正常的。而悲剧的故事结局,有时也更能体现女英雄的高大、完美形象。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对自己的偏好也就释然了。
然而,这么多年下来,我同样也发现,也有少部分朋友的心理活动并不是这样。有关这部分的内容在此就不多说了。个人的观点是不能将快感建立在纯粹的他人痛苦之上。此外,我发现人的心理真的是很复杂。各位朋友也应该多注意注意界限,确保自己的审美属于正常悲剧心理学的范畴。
当然,上面的认识只是非常粗浅的一点观察,也不一定完全正确,更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学术见解。正如前文所述,爱看女英雄落难桥段的朋友其实并不少见,我身边甚至有同学不避讳自己玩游戏时喜爱女性角色战败时的尖叫。私以为这都是很有意思的心理学现象,然而很可惜,学术界对此似乎有一些研究,但不多。
笔者最近翻阅朱光潜先生的《悲剧心理学》,受益匪浅。待阅读完毕,期待能从更加学术的角度对咱们的偏爱作更加合理的解释。
尾声 诚盼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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