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魔窟凌队长带绑斗阎 王 显神威凤华女单枪歼凶首
当凌凤华被 捕的消息传到了伍家堡，飞进了临时作为保安团团部的伍家大院。伍世仁召集大账房、家丁和保安团留在大院的匪兵们，一齐等着。
终于等到凌凤华落网了，伍世仁当初听到伍麻子的汇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让他日思夜想，废寝忘食又咬牙切齿，现在终于落在自己的手里了，得偿所愿，得偿所愿。红军主力已经撤了。没了她凌凤华，游击队必定在他的筹算下，逐个击破。清乡团五六百号人，还对付不了百二十个手 无 寸 铁的泥腿子，以后红枫岭他还有谁好忌惮的。
想到那百二十个泥腿子。真是万 恶啊。伍世仁脸色阴沉地看着地图，不停地挠着已经剩的不多得头发。一双鱼泡眼因为渴望泛起了血丝。“他们走到那儿呐。” 他嘶哑着说道。
“报告团座，离这儿不远啦。”
伍世仁忽然惊觉凌凤华已经近在咫尺，他忽然后悔自己将主力调去潘家店。自己真不该听杜守三的，那个女伢诡计多端，嘹亮得很。万一出了岔子，在她手上翻了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在摇晃不定的灯下，他抬起了瘦脸，吩咐大管家：“把人都集中起来，近处的大门上锁，岗楼多派人手。” 他又把大管家和二连连长张贵叫得了跟前，面授机宜。
这时，凤华和宋雁九一行带着伍麻子已来到伍家堡的岗楼前。按照伍世仁“移民并村”的毒 计，周围三四个村子的村 民都被清乡团集中在伍家堡里面，平时四通八达的镇口盖了四五个岗楼，每个岗楼之间连着三四丈高的土墙，匪兵们端枪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着。
凌凤华还是一身的五 花 大 绑，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伍麻子和四五个匪兵，他们每人身后都有一名游击队员牢牢看 守着。
“伍麻子，你要是不老实。老 子首先崩了你。” 宋雁九将马牌撸子狠狠抵在伍麻子的腰 际。”
“是、是、是，你们说了算。我服 从。” 伍麻子的肥头不停冒着汗、
才敢靠近寨门。就听有人拉动着枪栓喝问**:“谁？干什么的。”** 宋雁九戳了戳伍麻子，这个家伙一激灵，嘶哑着说**：“别、别开 枪，我，伍耀祖。”**
“伍营长，怎么这时候才到。团座等的不耐烦啦。”
“湖面风大，走偏了船。他娘的，快开门啦。”
“哎。” 上面应了一声，正准备下 岗楼。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慢着。”** 一个身着长衫的瘦削的影子探出岗楼。正是伍世仁的大管家金大牙。“金管家，快开门吧。我来报喜啦，凌凤华被我们押来啦。” 伍麻子有力无力地说。
“人在哪里”
“喏，绑着的就是”。 伍麻子弯腰一指凤华，岗楼几道电筒光“唰”地交叉过来，正照着一身花绑的凤华。
金大牙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谁。”**
“没啦，我押着她脚程快，剩下的几个兄弟在后头。”
“宋老九呢。”
“按团座的吩咐，打发他啦。快开门吧。” 伍麻子脚颤栗着，带着哭腔。
“怎么这副腔调。” 金大牙说。
凤华心中一凛对上了宋雁九的眼神。这帮家伙警觉性这么这么高。宋雁九提了提 枪栓，“累呀，能不哭嘛。金管家，开门吧。” 伍麻子近乎哀求了。
金大牙得意的咳嗽了两声，笑着说**：“伍营长，你逮住了凌凤华功劳不小，团座会大大奖赏的。但是这几天赤 匪猖獗，闹腾的欢。以防万一嘛，除了凌凤华，其他的就委屈你们在镇外待一宿，明天为你们庆功。”**
“他娘的，自己人也不信。”伍麻子哼哼着，垂头丧气地望着凌凤华，仿佛在说**：“凌队长，我也没法啦。”**
凌凤华吸了一口气，清亮地说**：“你们不开门我怎么进来。”**
土墙上晃晃悠悠垂下一只吊篮，金大牙奸笑着说**：“凌队长好风采啊。麻烦你就坐着吊篮上来吧。”**
宋雁九低低骂了一声，把伍麻子推到一边掏枪。正准备上前。“宋大哥。” 凤华暗叫着，微微摇了摇头。他见她眼神坚定，不由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看着凤华胸有成竹地迈步向前，坐在了吊篮里。那吊篮又晃晃悠悠将她带了上去，消失在土墙上。
凤华被拉上高高的土墙，旁边就有两个匪兵上来检 查她确实绑紧了，才敢放她下来。金大牙乐不可支，搓了搓手，尖声叫道**：“押走。”**
“把爪子拿开，我自己晓得走。” 凤华将肩头一摆，拨得两个匪兵登登退开几步。她端然迈着步子，锐利的眼神四下一扫，土墙上的兵并不多，看来真如伍麻子所说，伍世仁把大部分匪兵调去支援进山清剿红军的白匪了。
金大牙押着凤华下了城楼，旁边的匪兵敲着锣大声喊道**：“今日捕获赤 匪游击队女匪首凌凤华一人，团座有令，解其游 街示 众，以儆效尤。”**
在镇街两旁，就有百八十个老百 姓被匪兵用刺刀逼着，他们骚 动着，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传说中游击队长。
凤华微微笑着，满不在乎的背绑双手，大步向前。她不时迎着关切的眼神点点头，露 出自信的微笑。仿佛自己不是俘虏，倒像是得胜的红仙女唱着凯歌，押着几个小 鬼，英武美丽。
伍世仁捧着水烟袋，焦急地在大院子里踱步，其他人等都跟随在他的后面。他很想到岗楼上亲眼去看一看他的猎物。但他强 制自己克服这种冲动，免得在岗楼上中了游击队的冷枪。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的活动范围始终在大厅前面，随时准备一有 意外，就向大厅里躲藏。
“梆！梆！梆！”
‘梆！梆！梆！”
院外金大牙的声音遥遥传来**：“老 爷，凌凤华押来了。”**
伍世仁的脸上挂满了微笑，得意地**“哼哼”** 了几声。他忽然发现，挂在老樟树上照明的两个纱灯太暗了。他认为再过分谨慎那就是怯懦的行为了，便吩咐账房去把汽灯找出来。似乎要给大院子增加点庆功的气氛。
不一会儿，两盏咝咝发响的汽灯照亮了伍家大院。
“到底还是老 爷厉害！” 账房先生站在伍世仁身边，赞叹着。伍世仁完全陶醉在胜利的狂喜之中了，他又用火篾子点着水烟，“咕噜咕噜” 地深吸了几口，想入非非地说，“终于抓到她啦。这个女人既是歼灭红枫岭地区赤 匪的钥匙，又是满足欲 望的灵药……要是顺从我还好，如果还是那么……这女人硬轴是肯定的，胭脂烈马就需要鞭 子和刀子，或许还有蜜糖。” 想到这里，他不由痴痴笑了起来。狞恶的笑声包含了一切。
说话间，凌凤华一身花绑，在金大牙的押 解下昂然走进了大院里来。
这时伍家大院的上下人等全都起来了，有的站在门前，有的扒在窗口向外张望。
“快看，捉来了！”
“哟，还很年轻呢！”
伍世仁向凌凤华迈了一步，但还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摇头摆尾地说**：“哈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凌队长。”**
凌凤华嘴角上挂着一种奇异的微笑平静地说**：“这不就见面了吗。伍团座。还是以这种方式。”**
“莫怪莫怪，你是我伍某人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所以以这种方式嘛。还是得益我的神机妙算吧。” 他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口气傲慢地说。
“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很快你就知道你的‘神机妙算’是如何的可笑哩。”
伍世仁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精神有点恍惚，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他歪着脑袋，死死地盯了一会儿说：“凌凤华！你莫要故作镇静。这几天的事我已经了如指掌，我相信，在我的手段下，你很快就不会那么嘴硬了。对付你，我们还是有一套的！”
凤华微笑着，报以的讽刺说**：“伍团长，你的手段就那么几下，收 买叛 徒，过河拆桥，笑里藏刀，凶 相 毕 露，气急败坏。但是你不知道我们红军对付你们的办法”**
站在伍世仁身边的账房先生看出凌凤华不象是被俘的样子，但又确实被绑在这里了，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忙插嘴问道**：“那是什么法？”**
“那叫打狼计！那叫安神法！” 凤华微笑着就象和邻居在拉家常，“你收到了伍大蛤 蟆的信息，以为把我抓 住就一了百了啦，却想不到游击队已经在外面了！”
伍世仁仰起脑袋哈哈大笑了几声，大言不惭地说：
“谅他们也不敢进来！”
凤华也放声笑道**：“我这不是进来了吗？”**
这样一段对话，伍家大院里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奇和迷惑不解，一个被俘虏了的人，谈话竟然这样泰然自若，谈笑风生，这是可以想象的吗？ 这个凌凤华就是被俘了，也不同寻常啊！
伍世仁抚 摸 着在汽灯下闪闪发光的水烟袋，得意地说：“被五 花 大 绑，押 解游 街，凌队长身为俘虏，尚且这样风趣乐观，伍某深感佩服！”
凤华轻蔑地笑着说**：“伍团座死在眼前，尚且这样趾高气扬，我凌凤华深感好笑！”**
她的对答，是这样从容不迫而又针锋相对。伍世仁耐不住性子了**：“凌凤华，我劝你迷 途 知 返。老实地交代你们游击队的踪迹。倘若你具结悔过，或许我可以向上峰担保，给你一个大大的机会。”**
“什么机会？当你的小老婆。伍团座，大王 八，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吧。却不知是在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换来的也不过是阴 谋破产，垂死挣扎。”
伍世仁被凤华的傲慢无礼激怒了，他大声喝道**：“好厉害的嘴皮子。老 子没有时间和你逗嘴玩！……来人！把她押到牢 房里。我将亲自严 刑拷 问她是否还有同党！”**
几个匪兵恶狠狠地向凌凤华扑来。
“我也没有时间和你磨牙！” 凤华腿一抬，鸳鸯腿法毫不留情的踢击开来，匪兵倒的倒，爬的爬。紧接着她双臂一使力，缚着的麻绳原本就做了手脚，一运劲便节节寸断，飘着红穗子的驳壳枪变戏法的出现在她的手上。“叭”， 她手一点，边正好打中张贵拔枪的手腕。
“啊”
“缴枪不杀！” 她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堂中 央，黑 洞 洞的枪口逼视着伍世仁。
忽然，远处传来了几声响亮的唿哨，接着就是几声枪响。
“啊！不得了啦！”“游击队杀进来了！”“快他娘的跑啊……” 近处、远处，岗楼上，镇街上，大院里，住房 中，一片纷乱，乱叫，乱喊，乱跑。
“嘿呀，老乡们，游击队来啦，随我来呀 ……”“打 倒国 民 党反 动派。”“活捉伍世仁，不要让他跑呐。” 四面、八方，房顶上，街檐下，祠堂外，野地里，火光透亮，高 亢，昂扬，嘹亮。
“谁开城门放进来的？” 伍世仁狂叫道。
“是……是宋雁九那小子。他和郝十四他们里应外合……”
伍世仁的面目变得狰狞可怖，那是禽 兽即将面 临覆 灭的表情。“我说过，缴枪不杀。” 凌凤华沉声说道，红绸带的驳壳枪横悬腰 际，她高挑的身影如铁铸般站立，无形的威力压 制了在场的所有人。
“快给我拿下。” 伍世仁气急败坏的尖 叫着。但无人响应。
“啊，凌凤华，老 子跟你不共戴天……” 眼看他一把掏出了抢，凌凤华一动不动，又是**“叭”** 的一声，无情的子弹射 出。伍世仁一把将账房先生拉拽在身前。“啊” 地随着一声短暂的嚎叫，账房先生应声倒下。伍世仁早已窜进了厢房。
匪兵们这才如 梦 初 醒，纷纷举枪向凤华射击。“叭！叭！” 凤华挥手向两盏汽灯打了两枪。汽灯灭了，伍家大院里一片黑 暗。“叭！叭！叭！” 她又是三枪，又有三个匪兵应声而倒。大院内如开了的热锅，匪兵越涌越多，像盲目的蝗虫，一窝蜂地朝大院射击。凤华隐蔽在屏门后面，一时不得脱身。
这时，一条黑影像大鹰一样从房顶落在匪兵的头顶上，腿起拳落，立时又有几个匪兵惨叫着倒下，枪声稀落了。正是宋雁九。
原来当凌凤华被押进镇上后，他也没闲着。宋雁九巧妙地用以前在山寨联 系的暗号“山鹧鸪”联 系上了郝十四。郝十四带着几个兄弟赚开了镇门。宋老庚、水生带着十来号人，悄无声息就把岗哨给放倒了。如果不是晚上出恭的匪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放了几枪，惊动了伍世仁。奇袭队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增援凌凤华的。
宋雁九将凤华给的马牌撸子的子弹交给兄弟们。其中一个忽然想起了老四他们被害的那天，山寨的土胚墙内还留下一模一样的弹壳。宋雁九脸上火 辣辣的发 热，伍麻子的坦白，现场的证据无不印证着凌凤华的猜测。真是一个神仙一样的好姑娘啊，他脑海里有浮现出伍世仁残 忍虚伪的眼神。“不好。”他暗叫一声，她现在正陷入重围，自己得去救他。
宋雁九猴子一样攀上屋顶，就着夜色豹行于灰白色的屋顶梁间。当他跃至伍家大院正房之上，凤华正陷入苦战。她连发三枪击毙三个匪兵，宋雁九看得眼睛突突直跳，这是匣子枪特有的枪法“凤凰三 点头”，只有高手才使得出，更难得的是枪枪毙命。夜色下，那秀美英俏的容貌配上追魂夺命的纤纤素手，看得他激动万分，提了一口气跃下**：“凌队长，凤华。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收拾伍世仁。”**
凤华一点头，飞快绕过屏门，来到天井里。一片凌 乱，黑 暗中，有人在求饶，有人在逃跑，还有人在嚎叫。那是伍世仁的姨太太们。凤华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提 枪绕步，机警地一步步拐进左侧门楼。通 过了大半年的侦 查，凤华早就对这里了如指掌，她知道伍世仁这家伙躲在了什么地方，前行几步就是粉坊和大烟窖。她笃定地来到烟窖口，一把拉开窖盖子，一个木头楼梯黑黢黢地伸向下面。她并不急于下楼梯。而是机巧地将手中火把掷下。不一会儿，整个窖内开始烟雾弥漫，烈炎熊熊。一个黑影惨叫着从旁边烟道内滚出，不是伍世仁是谁？
“凌凤华，你不要逼人太甚，国军就在红枫岭，马上就要开到了，到那时杀你们个片草不生。” 伍世仁绝望地大叫，他不停地咳嗽，那一头假发也狼狈不堪地反戴着，他努力像要扶正，手却哆嗦不停。
“伍世仁，收起外 强 中 干的那一套吧。你口 中所说的国军已经被我们牢牢钉死在潘家店啦。我也劝你不要负隅顽抗。否则，等着你得将是死路一条。” 凌凤华威严的说，手中的枪一摆。
“你……队长，手下留情呐。” 伍世仁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伍世仁。这三年来你在红枫岭地区反攻倒算，杀 害了多少革 命同志，你留情过吗！横行乡里，祸 害一方，离间蒙蔽多少无辜善良的老百 姓，发动指使了多少次清乡的惨 剧，你留情过吗！我们红军先遣连刘正丰连长是被你活活锯死的，交通员伍保哥被你们当着百 姓的面活 埋，妇女联合会的阿莲同志被你采取卑鄙下 流的手段拷 打而死，这些你都留情过吗。我相信，即使我落在你的手上，你也会无 所 不 用 其 极，用尽你的禽 兽手段。但是，你放心，这个时候我不会要你的命….”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站在审判台上，接受人 民的审判，正义的审判。”
“要我接受泥腿子的审判，不可能……” 伍世仁突然一下从袍子里抽 出了抢。凤华淬不及防，仓促一闪。子弹在她的腿侧开出来一朵花。她咬牙抠下了扳机，一声枪响，伍世仁头一垂，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凤华看见远处宋雁九，水生他们正带着突袭队，还有那些被 关在伍世仁团部水牢里面的受苦多日的同志姐妹们兴 奋地向她跑来。一股热流涌进她的心田，让她一下放松 下来。这时她才感觉像脚底踩了棉花一般，早已没了力气。毕竟这几天备受折磨，又中了伍世仁的暗算，再健韧的身 子也捱不住啦。她眼一花，身 子一软便要滑 到。跑过来的宋雁九和水生扶住了她……
“队长。” 随着一声声关切的呼唤，凤华慢慢恢复了知觉。她感觉自己身 子一荡一荡地晃晃悠悠，她知道是被担架一路抬着走。她还感觉到了唇角的温热。她在心中微微笑着，知道那是乡亲们在给她喂水。这时又听见宋雁九沉沉的声音**：“你们的队长 腿脚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这女人老 子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啦。”**
这个宋雁九还是那么桀骜不驯，但是他终于迷 途 知 返，还好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是一块革 命的好料子，但还需要接受锻炼和改造。她欣慰地思考着。
“崩”东南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闷响。凤华睁开了双眼**。“停下，同志们，我没事啦。扶我上岗楼看看。”** 当水生他们扶着她一步步踏上伍家堡高高的土墙，东南方一片彤云弥漫半天，好像在为即将升起的朝 阳助产。
银莲湖的朝风落落扬起，凌凤华和她的战友们、同志们站在最高处充满了无限希望，那朝 阳初生的辉光映在她们的脸上，更添战士的娇 艳和飒爽。（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