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记忆-节选2》

当晚,我们随着三十名队员出发了。天亮前,队伍来到甘溪村北的山上。沈队长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然后指着村口放哨的敌兵和李副队长研究行动计划。我听他们说:“敌人警惕性很高,对所有进出村的人都搜身检查,看来连驳壳枪都不能带。”“那样进村太危险。”李副队长说:“身上不带枪怎么进孙友仁家搞粮食?再说万一被敌人看出破绽岂不要束手被擒?”“是啊,怎么办呢?”沈队长挠着脑袋一时没了主意。
“束手被擒,束手被擒。”我在一旁小声反复念叨着。突然,我想起刘辉柱押着我过东村镇的情景,他身背长枪装成押解我的乡丁在保安团面前大摇大摆地通过,后来过长涧村也是用这个办法麻痹了敌人的哨兵。如今为何不再试试?于是,我跑到沈队长身边悄悄说了自己的想法。沈队长看着我不放心地说:“梅英,这可要冒很大风险啊!”
“不怕!”我坚定地说:“有你们在身边我有什么风险?再说这样还可以多带几个队员,连长枪都可以背进去。”秋菊在一旁看到也急切地说:“我和梅英姐一起去,这样没准还能直接混进孙家大院!” 沈队长同意了我的方案。
由于准备夜间运粮,所以现在并不着急进村。李副队长挑选了两名长枪队员与我和秋菊来到僻静处进行准备。李副队长说:“梅英的主意很好,但也有风险。你俩要五花大绑面对敌人,可能遇到什么情况现在无法预测。我们先在这里演练一遍。”说着,他拿起挑粮食用的麻绳问:“你俩被绑过吗?”“我被绑过。”秋菊看着我也想说被绑过,但怕被追问在什么地方绑的,于是赶紧红着脸说:“没,我没被绑过。”
沉默了片刻,我见李副队长拿着绳子有些尴尬赶紧说:“先绑我吧。”然后主动来到他面前转过身,李副队长把两根小手指粗的绳子并在一起搭上我的后脖领。我怕他因自己是女同志不好意思绑,就顺手将搭在胸前的绳子绕上胳膊,然后反背双手说:“绑吧,勒紧点别让敌人看出来。”看到我麻利的动作李副队长就知道我对五花大绑很熟,因此他捆手腕上穿脖后麻绳迅速将我双手高高吊起。系好绳扣还关心地问:“梅英同志,紧吗?”我扭了扭反绑的胳膊感觉还行,只是刚才吊手那一下他出手较重。也许绑惯了男人,像我胳膊这么软的一下就将双手吊到肩胛骨下。但此时我也不能说什么,只觉得从脖后到腋下的绳子勒得很紧。低头一看肩上的麻绳已深陷进衣服里。我仰头将身后的双手往上抬了抬回答:“没事,挺好的。”
秋菊看到我挺起紧绷绷的大襟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看得出她非常渴望和我一样参加战斗,但又怕在同志们面前展现自己五花大绑的样子有些紧张。我早猜透她的心情,便催促道:“秋菊别犹豫了,快让李副队长绑啊!”秋菊咬咬嘴唇,来到李副队长面前转身小声说:“绑我吧。”我知道秋菊不怕绑,只是第一次在同志们面前这样亮相不好意思。只要再给她加把劲,肯定能和我完成好这次任务,于是鼓励她:“秋菊,我们虽然被绑但也是参加夺粮战斗,只是大家分工不同。”“是啊,梅英说得对!”李副队长边说边把秋菊长辫撩起,将绳子搭上她的后脖领说:“你们这样是为夺粮做出的重大贡献,事成后要给你们记功!”秋菊听我们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背着手挺起胸膛积极配合。很快我俩就五花大绑地站在押解队员面前。
“准备好了吗?”沈队长拿着望远镜过来,看到我和秋菊五花大绑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接着又对我们说:“你俩是被捕的闽北游击队员,被民团押往县城。”说完,又对负责押解的队员说:“天黑前,我们三人化装成石盘岭的民团押着她俩进村。就说天晚了路过此地要借宿一晚。孙友仁这个老色鬼见抓到女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就趁机进入孙家大院。进去后,大家随机应变看我眼色行事。”“没问题!”我们四个人一起回答道。
“好!”沈队长把望远镜交给李副队长说:“老李,到时你带队在村外接应。信号是手电筒亮三下。”说罢,他把在枪械所缴获的手电对着李铁飞闪了三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黄昏时行动了。
时间还早,队员给我们解开绑绳休息。我和秋菊来到树林边,望着山下的甘溪村我问秋菊:“第一次参加战斗吧?”“是啊!”秋菊回答说:“以前只负责照顾伤员,沈队长也不让我参加战斗啊!梅英姐,你真好,要不这次也轮不上我。”“别这么说。”我回答她:“这是一次艰巨的任务。我俩被绑着深入虎穴,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怕啥?”秋菊说:“有沈队长和同志们在还能让咱俩吃亏?”“别想得那么轻松。”我回答说:“敌人很凶残和狡猾,为了完成任务我们不能提前暴露行动目的,一定要坚持到沈队长他们动手。因此我们面对敌人要表现出坚强的意志,哪怕受到侮辱殴打甚至牺牲也不能暴露沈队长他们。”“我明白了。”秋菊看着我坚定地说:“我们就是被捕的游击队员。沈队长虽然在身边,但他们的身份是民团。你放心吧,我会勇敢面对敌人决不暴露秘密!”
天黑前,我和秋菊五花大绑随着沈队长和两名长枪队员朝甘溪村走去。夕阳将我们坚定地身影映衬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见到村口越来越近,秋菊扭头望着我小声问:“梅英姐,你紧张吗?”我摇摇头,看到她呼吸有些急促就说:“没事,要是紧张就绷紧胳膊把身后双手攥成拳头。”秋菊试了试回答:“嗯,还真好多了。就是感到胸前无着无落的。”我看秋菊挺着大襟有点脸红就说:“你不是有根长辫吗?搭到胸前可以挡一档。”秋菊听后扭头一甩,那根粗大的辫子就乖乖搭在胸前。她望着我不好意地说:“梅英姐,你知道的真多。这样真好些了。”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你这样啊?”“参加战斗多经历就多,时间长了自然就不紧张。”见到马上要进村,我小声说:“别说话,抬起头。遇到敌兵别紧张。”
“站住!干什么的?”村口放哨的乡丁见一队人走来,端着刺刀枪喊起来。“别误会,我们是石盘岭的民团。”沈队长紧走两步朝那个乡丁答道:“我们押解两个女赤匪去县城,路过此地。”听说有女人,另一个乡丁把手搭在眉梢上看了看,对同伴奸笑着说:“嘿,还真绑着两娘们,都挺俊的。”
转眼间,我们已来到村口。沈队长递过去两支烟说:“二位弟兄辛苦了。”说罢,自己点燃一支,还仰头吐出烟圈。喊站住的那个乡丁接过烟凑到沈队长面前点燃,盯着我们上下打量着问:“她俩是什么人?”“闽北游击队的。”“哦,”这个乡丁说着来到我面前伸手就抬下巴,我背着胳膊一甩头躲开了。“呵,脾气还不小!”乡丁紧盯着我肩上紧绷绷的麻绳说:“要是落在老子手里,肯定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此时,沈队长搭话道:“这位弟兄,鄙人姓张,名子琪。眼看天色渐晚,能否与庄主通报一声,我们今晚在此借住一宿?”听说我们不走了,这个乡丁顿时喜笑颜开,扭头对另一个乡丁说:“胡小三,快去禀报孙老爷,就说有贵客到了。”不一会儿,胡小三一路小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孙…孙老爷…有请!”“走!”沈队长在背后推了一把,我反剪双臂踉跄了几步回过头。两个乡丁正紧盯着看我,见到我愤怒地样子胡小三对另一个乡丁说:“李大哥,这个赤匪娘们有点意思。一会儿下岗后咱俩得好好瞅瞅。”“哼”我轻蔑地撇了他俩一眼,和秋菊昂首向孙家大院走去。
刚进院门,一位六十来岁的秃顶老头迎上来,面对沈队长一抱拳:“鄙人孙友仁,不知张队长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哪里,哪里。”沈队长也抱拳回礼:“初到贵地有所打扰,还望孙庄主海涵!”孙友仁扭头看到我和秋菊,那双贼眼滴溜一转奸笑着说:“没想到张队长一下就抓到两个赤匪娘们可喜可贺,打算把她们押到哪去啊?”“送县城。”“哦?”孙友仁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凑到沈队长耳边说:“不就是为了几个赏钱吗?不如把那个年龄大的留下,我出双倍价钱如何?”沈队长此时侧着脸偷偷撇了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为了麻痹敌人我按事先预定一扭头。于是沈队长把孙友仁拉进屋,两人商量价钱去了。
不一会儿,孙友仁喜笑颜开地走出来,拍着沈队长的肩膀说:“张队长真是豪爽,痛快,痛快!”接着,又对台阶下的乡丁吩咐道:“备酒,我要和子琪老弟多喝几杯。”看样子沈队长和孙友仁成交了。第一会合就取得敌人信任,为后面出其不意打下良好的基础。趁着天黑,沈队长来到我身边悄悄说:“去孙友仁屋趁机控制住他。”我明白沈队长的意思,“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孙友仁就能逼他下令乡丁缴枪投降。这时,两个乡丁来到我身边推搡着就往屋里走。“你们滚开!”我使劲挣脱乡丁大声说:“反动派,你们耍什么花招也不能叫我屈服!”秋菊见敌人要把我带走猛冲过来,高喊着:“梅英姐!”“去你的吧!”乡丁用枪托把秋菊打倒狞笑着说:“梅英要跟孙老爷过好日子去了,你就等着去县城砍脑袋吧。”我回头看着秋菊坚定地说:“秋菊记住我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以革命利益为重!”说罢,反剪双臂坚定地走进屋。
乡丁带着我穿过堂屋来到后面的正房。屋里摆设考究香烟缭绕,东侧卧室的雕花床榻垂着白色纱幔,显得古色古香。乡丁把我带进屋指着太师椅说:“夫人请坐!”“谁是夫人?”我昂起头大声回答:“少来这套!”乡丁笑嘻嘻地说:“孙老爷为娶夫人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再说这也是救了您一条命啊?”“呸!”我看着乡丁大声说:“我宁死也不当什么夫人。”“这就由不得你了。”说罢,乡丁转身要走。“站住!”我大声命令道:“把绑绳给我解开!”“这可不行!”乡丁嬉皮笑脸地说:“这得等孙老爷亲自给您解,这洞房花烛夜谁也代替不了。”说罢,他出去锁上门。“放我出去,你们这帮混蛋!”我反背胳膊边喊边将门撞得“哐哐”响。“夫人,您就在屋里坐下歇会吧!”乡丁在门外说:“老爷正和张队长喝酒,一会儿就来给您松绑。”
我站在屋里环视四周,心想怎么生擒孙友仁。凭在特战队练就的本领制服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肯定没问题。但要逼他下令投降必须有致命手段,比如用刀架在他脖子上或用枪顶住太阳穴。但枪和刀在哪呢?我来到卧室看了看,一般防身手枪都压在枕头下面。但现在自己五花大绑着无法翻看,万一被孙友仁发现痕迹反会打草惊蛇。思来想去还是要先解开绑绳,否则五花大绑着也无法生擒孙友仁。想到此,我开始试着挣脱身上的绑绳。但李副队长捆得很紧,短时间根本无法解开。
看来只有等孙友仁来,先假装顺从,等他给自己解开绑绳再动手。主意已定我默默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开门锁声。只听孙友仁问:“梅…梅英呢?”“在屋里等着您那,孙老爷要注意身体啊!哈哈哈…”随着房门打开,孙友仁摇摇晃晃走进屋。见到他醉醺醺的样子,我警惕地站起来。乡丁来到我身后看了看绑绳对孙友仁说:“老爷您放心吧,梅英绑得好好的。”“嗯…嗯…,你…你出…出去吧,走…走得…远…远点。别…别坏了老…老子的…好…好事。”“是喽!”乡丁奸笑着关上门走了。
“梅…梅英,我想…想死你了。”孙友仁摇摇晃晃走过来张开双臂就想搂,我背着胳膊一闪身躲开了。“你…你躲什么?”孙友仁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抹抹嘴说:“我…我救了你一条命,你…你还不感…感谢我?”“你怎么救了我一条命?”孙友仁翻翻白眼说:“你…你和那个大…大辫子姑娘押到县城,肯…肯定要砍脑袋!”喝了不少茶水,孙友仁似乎酒醒了许多。“不行,必须趁这家伙迷糊赶快让他把绳子解开。”想到此,我回答道:“你让我怎么感谢?”“这,这好办!”孙友仁冲过来就要解我大襟衣扣。我背着胳膊边退边想:“最好让他先露出枕头下的手枪。”于是红着脸退到床前。
孙友仁看我反剪双臂挺着胸前大襟的样子露出贪婪的目光:“梅英,你…你这样,太…太撩人了!”说罢猛扑过来。我就势躺在床上用身后双手一扒,看到枕头下露出乌黑的枪把。见到枪我心中有了底马上一翻身又躲开了。孙友仁见再次扑空嘴里嘟囔着:“你…你躲什么?”“让我不躲,你先把我身上绳子解开。”“解开?”孙友仁警惕地说:“解…解开绳子,你…你还不从怎么办?”说完,他眼珠一转撩起我的上衣说:“先…先把你的裤…裤腰带…解…解开再说!”过去妇女都穿肥大的缅裆裤,裤腰没带系着起身反抗就很困难。见到孙友仁举起红色的裤腰带,我背着胳膊绝望地闭上眼睛:“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死给你看!”“别,别。”孙友仁见我最后一道防线已被攻破,急忙说:“我的美人,你…你可别想…想不开。我现在就…就给你解绳子。”说着,他把我由仰面朝天翻成趴在床上,摸索着给我解身后绑绳。捆手的绳子刚松开,我就一把抄起枕头下的勃朗宁,“哗啦”一声拉响枪栓,起身顶住孙友仁脑门说:“别出声,动就打死你!”
孙友仁没料到刚才还五花大绑满脸通红的害羞女人,竟能如此迅速拿枪抵住自己的脑门,酒劲全吓醒了。他举起双手哆哆嗦嗦地说:“女英雄饶命,女英雄饶命!”“把裤带给我系上!”听到我的低声呵令,孙友仁颤抖着将裤带重新系好。我起身下床左臂搂住孙友仁脖子右手持枪顶住他太阳穴说:“我可是有两下子的。”“知道,知道!”孙友仁举着手连连点头:“要多少钱都给你!”“放屁!我才不稀罕你的臭钱!”我用枪抵着他说:“跟我出去,命令乡丁都缴枪投降!谁想反抗先打死你!”
“不敢,不敢!”孙友仁乖乖地和我来到堂屋。正在和沈队长喝酒的乡丁队长听到动静一回头说:“坏了,那个女赤匪把老爷劫了!”说着就抽出腰间的驳壳枪。但他没料到,一直站在桌旁的刘秋菊此时背着胳膊长辫一甩,只听“啪”一声驳壳枪就应声落地。我用枪指着孙友仁对乡丁队长说:“缴枪不杀,敢动就打死你们老爷!”孙友仁此时也着急地大喊:“别开枪,都把枪放下!”冲进来的乡丁见此情景全愣住了。沈队长和两个长枪队员趁机抄起枪指着乡丁喊:“缴枪不杀!”“劈了啪啦,劈了啪啦。”乡丁纷纷放下枪举手投降了。
沈队长对两个长枪队员吩咐道:“把他们押到地牢去!”这时,我才想起五花大绑的秋菊。急忙将枪别在腰里,冲到她身边解绳子。秋菊回头看着我说:“梅英姐,你真了不起!谁给你解的绑绳?”“孙友仁这个老贼呗。”我笑着解开秋菊手腕上的绳子,秋菊看着我说:“瞧,光顾给我解绳子了,你身上的绳子还没摘下来呢?”我低头一看,原来孙友仁刚给我解开手腕的绳子我就去抄枪,如今肩膀胳膊上的绳子还没摘,刚才就是拖着耷拉在地上的绳子一直把孙友仁押到堂屋。见此情景我和秋菊全笑了。
沈队长握着我和秋菊的手说:“谢谢你们,为这次行动立了大功!”秋菊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直被绑着,是梅英姐生擒孙友仁迫使敌人放下的枪。”“不能这么说。”沈队长边解秋菊胳膊上的绳子边回答:“要不是你五花大绑一直站在桌边陪着喝酒麻痹敌人,在关键时刻一辫抽掉敌人的驳壳枪,可能还要费番周折呢!”“你绑着陪敌人喝酒?”“是啊,”秋菊有点脸红的说:“那个乡丁队长死缠着我不放,沈队长就暗示我喝酒灌醉敌人。可那家伙喝酒也不给我松绑,还端着酒杯想灌我,但他哪是我的对手?”看到秋菊神气的样子,我感到她经过这次战斗开始成熟了。
突然,秋菊攥住沈队长解绳子的手说:“院里敌人解决了,外面还有站岗的乡丁呢?”“这好办,一会儿我押着乡丁队长去让他们缴枪。再通知村外的李副队长。”不一会儿,在村口站岗的乡丁垂头丧气地被沈队长他们押回来,经过身边时,我听胡小三对那个“李大哥”小声说:“没想到这俩女共党这么厉害,以后再见到五花大绑的女人可不能大意了。”
甘溪村一战,不但解决了粮食给养还收缴不少银元。从此,游击队吃喝不愁枪弹充足,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

1 个赞

谢谢楼主分享精彩

再往后就没有了。很遗憾!

文风朴实,作者应该是60后,甚至50后了。文章的构思不错,希望还能看到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