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不屈的女英雄伦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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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桂香一九二〇年出生在大连,父亲早亡,抛下母亲、哥哥和姐姐。一家四口过着异乡飘零的生活。年老的母亲为人帮佣,年幼的哥哥拉黄包车,母子拼死拼活靠汗水挣几个钱,维持一家人的生存。一九二五年堂兄伦克忠(山东工运领导人之一)牺牲后,组织上照顾让其兄伦克宽到青岛四方机厂当了工人,姐姐也进了银月纱厂(今青岛国棉二厂)。桂香和母亲于“七、七”事变前回到老家埠村,为生活所迫,桂香过早地许人,离开母亲,与本村李允盛结婚。

李允盛是个憨厚正直的庄家人,曾在山老坡崖(协大公司)和靴筒地(天源公司)煤井干过矿工,以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成家后,男工女农,“伉俪和谐”夫妇过着温饱的生活。桂香十八岁那年生下第一个孩子名执安,隔了一年又生下第二个孩子名执平,家务负担愈来愈重。丈夫为照顾桂香和孩子,辞去矿工,回家干小生意,一早一晚分担部分家务,农忙季节,就弃商种田。桂香自幼吃苦耐劳,干活勤快,性情贤淑而刚强,既没有大家贵妇的所谓“四德”之美,也没有一般农村妇女的那种忸怩畏怯之态,而是精明端庄,落落大方。出嫁前人人说她是个好闺女,结婚后,街坊邻居都赞她是位“贤妻良母”。那时,虽说他们的生活艰窘,但在夫妻同心协力的惨澹经营下,日子总算能过得去。

一九四二年,李允盛由于职业的关系,先后结识了最早来埠村地区开展革命活动的魏振代同志,接受了党的教育。他利用小商贩的身份,秘密为党工作。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埠村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组织起来,进行“反奸诉苦”和“双减反霸”斗争。这时李允盛同志担任村长,伦桂香除热情支持丈夫的工作外,自己也毅然走出家庭,积极站在阶级斗争的前列。

运动开始,首先成立农救会、妇救会等群众组织,发动工作一时很难开展,其阻力来自四方面:一是几千年来,农民长期处在封建地主阶级的重压下,逆来顺受,任凭“命运”的摆布,精神处于麻木状态,如今要和地主老爷算帐,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二是阶级敌人从中造谣破坏,收买拉拢,腐蚀群众斗志,阶级异己分子挑拨离间,说什么“土八路”成不了气候,早晚天下还是人家的(指地主恶霸);三是中层人物的动摇徬徨,畏葸不前;四是党的政策、方针还没有被群众掌握,党的力量,群众还估计不足,党的威信还没有在广大民众中树立起来,总之,群众的思想觉悟还跟不上。在这种情况下,伦桂香同村中的积极分子郭敦、郭宝池、秦成文等人,在党组织的领导下,走家串户,深入宣传,积极发动,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埠东村成立了农救会,会长秦成文;伦桂香是妇救会主任。群众发动起来了,苦主觉悟了,于年底,在埠村戏台场,首次召开了埠村斗争大会。伦桂香同欺压良善、抢女霸妇、作恶多端外号叫时小鬼的时逢进作了面对面的说理斗争。会后,在场的领导同志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及时进行了鼓励表扬,并且进一步教育她:今天的情况你看到了!真是农民一旦觉悟起来,就会造成乡村的天翻地覆,成为冲决一切腐朽势力的巨大力量。当前埠村镇的革命烈火已经燃起,你要事事走在群众前头,当好穷人的领路人。

的确,在封建势力统治下,风雨千百年,民生凋蔽满目疮痍的埠村镇沸腾了,农救会、妇救会、自卫团、儿童团相继建立,大会小会一个接一个,家家笑语,户户歌声。

农救会真正好,领导穷人翻身了,打倒地主和恶霸,千年的镣铐要砸掉,要砸掉,千年的镣铐要咂掉。

妇救会儿童团的秧歌声,飞街越巷,唱得男女老幼情思激荡,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他们去呐喊,去斗争,诉苦水,刨穷根,咱穷人,要翻身。今天晴了天,穷人把身翻,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口号声快板声响成一串,犹如进军的号角,使饱尝苦难的人们嗟怨扼腕,摩拳擦掌。诉苦斗争过后,地主老财,恶霸伪顽,一下被“土包子”拉下了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穷苦百姓则笑逐颜开扬眉吐气。反奸除霸告一段落之后,接着就是分房分地查浮财。此时伦桂香同志更忙了,起早睡晚,披星戴月,既要做地主伪顽家属的思想教育,又要发动妇女宣传“动参”和“支前”,连两个孩子的生活都没空照顾,只好放在娘家,让母亲看管。

一九四六年初,正当工作繁忙、斗争尖锐、局势紧张的时候,她第三次临盆,分娩六、七天就坚持工作。同志们劝她等“满月”后再干,她开玩笑地说:“孩子生得不是时候,大家这样忙,我咋能在家清闲自在的“坐月子”呢?她就是这样舍己忘生地工作着斗争着。

农历五月二十九日,国民党九十六军某部进占了埠村,我党、政机关和“主力”暂时战略转移。地主、恶霸、伪顽利伶智昏,在所谓“国军”(实则是汉奸土匪的变种)的袒庇支持下,向翻身农民开始了猖狂的反攻倒算。有的网罗社会“渣滓”,有的全家出动,对农会干部和积极分子,大打出手,绑架吊打,侮辱诟骂,其手段之卑劣,刑罚之残酷,达到登峰造极和无以复加的程度。

伦桂香同志,被恶霸伪顽时逢进抓去,久经折磨,后在婆母和乡亲们的救援下,逃出了虎口,历尽艰苦,终于找到了党组织,见到了丈夫.劫后相逢,备述遭遇。党组织把她和孩子安置在腰子村。在那里,她除了帮助同志们干些零活外,还有时跟县委的同志一道深入群众,做宣传鼓动工作。领导上看她工作认真,生活朴实,又有魄力,就吸收她为脱产干部。

农历七月十四日,我军神速进击,于黄昏前包围了埠村镇,激战一夜,全歼驻敌一个团,埠村一带人民又得解放。我们的党组织回来了,伦桂香同志也回来了。他们根据党的政策,及时给倒算分子以应得的惩罚。大长了翻身农民的志气,狠挫了阶级敌人的威风。伦桂香同地方党政人员一起,向受害的农会干部及其家属,逐户进行了慰问和鼓励。伦桂香大会小会反复向群众宣讲:国民党是反动的,全国人民都反对它,它不会“长命”的;蒋介石是头号大战犯,他是一定要垮台的。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人民自己的队伍,是为全国劳动人民的解放而战斗的,到处受到人民的热爱和拥护,将来一定会胜利的。请父老姐妹想一想,埠村一仗,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消灭了敌人一个团,这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那么国民党的威风哪里去了?所以咱们要树立信心,团结对敌,不要叫国民党的垂死挣扎吓倒。她的话句句浸润着群众的心田,激起人们对敌斗争的壮志豪情。

埠村战斗的胜利,伦桂香的脱产转干,使埠村人民看到了党的力量,产生了新的希望;阶级敌人也不得不重新估计自己及其靠山国民党。因此,有些地主伪顽的家属主动向伦桂香陪笑脸拉关系,伦桂香则乘机向其进行一针见血的阶级教育。十月间,县委在官营村举办了历时两个月的学习培训班,伦桂香应邀参加。据当时一同培训的郭运军同志回忆:桂香在培训期间,学习认真,工作积极,常受到领导的夸奖。她虽然带着吃奶的孩子,可从不迟到早退。她学习刻苦,每次听报告,总是坐在前边,唯恐听不见。报告中的一词语如“目前形势”、“有生力量”等等,一问再问,直到明白了才罢手。她不会写字,就拿着本子和铅笔虚心求教,一笔一画地写,一字一词地练,学习结束时,她竟能作简单的记录,特别使她终生难忘的是,这期间,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一九四七年春,莱芜大捷后,为了支前和坚持地方斗争,需要发展和壮大党的组织力量,县委先后在西琅沟、东鹅庄,孟家阿召开了贫雇农积极分子大会,伦桂香积极参加,事事带头,受到毕向荣和张秀莲等领导同志的表扬。约在六、七月份,埠村正式建立了乡政府,乡长明正先,指导员李振泽,伦桂香任乡妇救会长。这时,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除了领导好埠村乡的工作外,还经常秘密深入到几十里以外的山区和敌人出没的村镇,有时抱着孩子,有时把孩子放在老乡家里,工作既艰难,又有危险,但她从不叫苦。

一次,国民党又窜犯埠村地区,“还乡团”猖狂倒算,大肆搜捕农会干部和党、团员积极分子。“还乡团”头子之一的时逢进恶狠狠叫嚣什么,“非逮住这个八路娘们(指伦桂香)活埋不可”。桂香同志根据县委提出的“敌人进村我出村,敌人出村我进村,坚持斗争,不离岗位”的口号,组织大家就地隐蔽转移,时南时北,“声东击西”,搞得敌人晕头转向。在这种环境下,她仍然发动群众进行反蒋保田斗争,教育妇女送子参军,劝夫支前。为做好“动参支前”工作,她组织妇救会采取各种形式进行鼓动宣传,她亲自教唱:

八路军来独立营,谁参加来谁光荣,骑着马来披着红,见了“主力”更光荣,更光荣,见了“主力”更光荣。骑着马来上战场,扛起枪来打老蒋,胜利果实咱要保,不立大功不回乡,不回乡,不立大功不回乡。生动形象的宣传,深入细致地教育,使埠村地区迅速掀起了参军支前和反蒋保田运动的高潮。

一九四八年春节后,伦桂香奉领导指示,从官营到埠村了解情况。她先后在月宫、王家庄(今兴旺庄)活动了几天以后,于农历正月十三日下午,抱着女儿执花进了埠村,一来探亲,二来向乡亲们宣传一下目前形势:我军在全国各个战场上节节胜利,捷报频传,国民党垮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教育群众坚定信心,再接再厉,迎接全中国的大解放。不料第二天一早,国民党三十六师(翟毓蔚残部所编)突然包围了埠村镇。随之伪埠村镇镇长张伯孝和他的所谓镇队(还乡团)接踵而至。下面是张伯孝部下副小队长时松吉的一段忆述:

“那时,我在张伯孝镇队任副小队长,驻在章丘城南绿竹园村。一九四八年农历正月十四日早上,张伯孝下令全体紧急集合,说我们的三十六师占了埠村,咱们火速前进,打回老家去。一进埠村镇,张伯孝就下令捕人,我负责埠东村,当日逮了伦桂香。两天多的时间,共押起了一百多人,经过过筛子,放了一部分,最后扣留了二十来人,都关在伪镇公所里,失去了自由,以后就是轮流严刑被审”。

伦桂香被捕后,第一天押在太和街一家姓张的东屋里,过了一夜,又关进伪镇公所。张伯孝、时逢进开始妄图用诱骗的办法,叫她交出李允盛和埠村乡的党员名单,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伦桂香一口咬定不知道。老奸巨猾的时逢进指着她骂道:“谁不知道你他妈的是埠村区八十八个庄的女八路头,咱看谁硬过谁”。任凭敌人百般凌辱毒打,伦桂香始终岸躯傲立,坚强不屈。初春的夜是寒冷的,她怀里揣着不满两周岁的女儿,坐在冰冷的砖地上,孩子的小嘴紧嘬着她那没有奶汁的乳头,饿得哇哇哭,时间长了,力气没了,这才死一样地偎在母亲怀里。

二月初二,国民党三十六师撤退,张伯孝于仓惶逃走之前,把赵文等四名农会干部杀死掀在埠村西边的矿井里,将伦桂香等十余人押到孙光店(今明山村),晚饭后,又奔向胡迪。路上,张伯孝传令解观文(解放后已经被镇压)执行任务。

据解观文生前供述:在从孙光店去胡迪的路上,张伯孝把我叫到他跟前说,“今晚你要亲手处死伦桂香,你要知道,她是共产党员,是埠村一带妇救会的总会长,她是咱们的死对头。”时逢进说:“要狠一点,把她破腹挖心,给’乡亲们’报仇。”我遵命而行,把伦桂香押到胡迪村西南角的枣树林里,吊在一棵枣树上,脱光衣服乱摸她的身子,这时她“畜牲!坏蛋!畜牲!坏蛋”地骂,她越骂,我越气,于是给她割去乳房,破开肚子,将她心肝肠子全部掏出来,并挖走她肚子里的胎儿(此时伦桂香妊娠在身),最后我将刺刀捅进她的下身。

不久前,胡迪村长焦念祥同志介绍:那时胡迪有座天主教堂,教徒张××(已故)侵晨到村外散步,发现枣树林中吊着一人,近前一看,是个妇女,全身血淋淋一丝不挂,下身还插着一把刺刀,张××吓了一跳,出于善行,壮着胆子将尸体解下,从下身拔出刺刀,后将尸体拖到枣林旁的一个窑湾里,取来死者的衣服蒙在尸体上。

消息传到埠村(传讯者为谁至今不详),家人悲痛欲绝,乡亲们伤情落泪。嗣后,李允盛同志的本家李允茂和李执章两人的家属,假扮乞丐去胡迪打听下落,找到尸体,从服装身形以及两只天然足上,认定是伦桂香,这才着人于夜间把尸体偷偷运回。通过净身验视,伦桂香颈项后被穿了一刀,胸部血肉模糊,两个乳房被全部割去,腹部完全被剖开,肚子里面内脏全部掏空。

执安、执平两个孩子扑在母亲尸体上嚎啕大哭。亲人们悲痛失声,在场的干部群众也都饮泣落泪。

日月不淹,春秋代序,伦桂香同志已牺牲三十七周年了,时移势易,沧桑巨变,她为革命不惜牺牲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奋斗不息;她那光辉的巾帼英雄业迹,将永垂青史;她平凡而普通的名字,将铭刻在家乡人们的心中,闪耀着永不熄灭的青春火花。

后记

伦桂香烈士的事迹,在章丘南部很有影响,被害乏惨为我县所罕见。为表彰先烈,教育后人,笔者先后走访了烈士生前的娘家侄伦亚东和伦绍五,当年一块工作过的郭运军和一起被捕的农会干部郭敦,还有知情人时松吉、韦在锡等人,综其事迹,概其生平,兹作介绍。来源:章丘文史资料 第三辑 明兆乙整理

惨烈的女英烈。山东当时还乡团对妇救会女干部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