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抗战巨献|王久辛最长诗《芦花红,芦花白……》

作者:首届鲁迅文学奖得主 王久辛

2015-08-28

——追怀23岁抗日烈士朱凡[①]

记住他的死亡,

我们如何选择生活

将决定他死亡的意义。

——威斯坦·休·奥登(Wystan Hugh Auden)

仿佛很长时间很长时间

我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说的是事物的本质而不是现象

我看见的大千世界如浮光掠影的

霓虹与都市的车流转眼之际

日夜更替所有的一切

即刻消失无影无踪

虚太虚了虚无的世界

给我一颗虚无的心

我还有信吗我还信什么

信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自信吗我不知道

偶然构筑了这个世界

偶然也会毁灭这个世界吗

偶然间我听到了她的故事

竟然于偶然间心明眼亮

……

(1)

她被捕的那一年

是1941年历史太粗心

只记住了7月没记住

是几号如果她活着

今年应该96岁看她照片

可以想象——她

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该有几双儿女

一群孙子孙女

过门的孙媳妇儿

和嫁出去的孙女儿

穿红戴绿常来颂安祝福

她呢笑眉笑眼

康泰舒心仿佛这一切

是她梦想过几千遍

甚至几万遍的情景……

此刻我眼前

浮现出她的笑容

神采奕奕气息芬芳

好美啊比出水芙蓉还美

她惊人的秀色

不曾被岁月淘洗

或相反岁月

洗却了她的风尘

纤尘不染

清素高洁

像无暇的碧玉

白净的天鹅

在我眼前

慢慢慢慢

飞了起来从容

优雅在阳澄湖

昆承湖芦苇荡上空

盘旋盘旋

我觉得湖岸上所有人家

都看见了包括

湖中游戏的鸭群

水中漫游的翔鱼

即将收束的最后一缕晚霞

悄悄东升的月亮

都看见了

她笑容幻化的身影

一只白天鹅

或红喜鹊

一个精灵

从我梦中飞出

向着一切爱美又向善的心

飞去

飞向所有人可能到达的地方……

(2)

她被捕那天早上

阳光和煦胡妈[②]

煮了粥杀了鹅

她出门时胡妈说

小格(孩子)啊中午

早点儿回来——吃鹅肉

香啊她知道

她很想早点回来

高兴地应着迈出门

闪出了生命的大门……

她走在碎石铺就的小巷

想象着今天的会议

和会议要布署的各项任务

一个旋风卷来

迷住她的双眼

抬头看天天已暗

她仍然看到

那个曾与她并肩行走的人

那个人向冲过来的鬼子

指她——她蓦然明白

不好他叛变了

叛徒

汉奸恶心之极

此刻见到

她仍有点意外

昨天还信誓旦旦

今天就变了脸一道闪电

把乌云斩断一条河

分出泾渭

她看着他

他看着她

他明白她知道伤病员

和补给物资藏在哪里

她也明白他不过

仅仅认识她一个

她用周身的所有力量

怒吼——侬(你)个叛徒

那是一声穿透

铜墙铁壁的怒吼

似一把利剑

捅入毒瘤——

懦弱贪生苟且

无信怕死乞求

罪恶……

毒液流出来了

流出来了

战友们听到她的吼声

从四面赶来的战友

即刻收住脚步

转身撤退了

她从容镇定

同志们安全无恙

她被捕了

——那年她不满23岁……

上周末我来到纪念馆

在她的遗像前

久久伫立

即使照片已经陈旧

残破泛黄

她青春的丽影

仍像她对她的所信

没有一丝改变

决不浓艳却惊心的

寻常让我对她热爱的一切

有了光彩照人的向往

比如忠诚

如果是钢对于她

就是妩媚动人的少女

是少女不曾被亲吻的芳唇

是芳唇之上那一双美目中

比神还灵幻的光泽

晶莹莹闪着一汪秋波的粼光

在我的心上晃动

决不抽象

更不虚无

是血肉瞳眸的闪射

是饱含思想的爱憎

哦忠诚

你是多么多么高贵啊

附着在她的身躯

少女的身体之中

和她的血液一起

奔流

在我的心中沸腾……

(3)

她被捕的那一刻

在水杓湾尼姑庵

八个鬼子冲来她微昂的头

转动一半丽眼一扫

之后像对畜生说:

好咯(的)我跟你们走

平静的脸上

甚至泛着一抹

朝霞般的微笑

尽管天依然阴暗

芦苇荡那边的风

有了呜咽

但她像传说中高傲的公主

押解她的鬼子

和那个叛徒

反而像下贱的仆从

端着大枪哈着腰

散发着走狗的德性

畜牲的凶蛮

她不是高傲

是高贵虽然

她衣着朴素如邻家小妹

寻常的外表

掩不住她蔑视卑劣的正气

在自己国土上踏步前行

她的坦然和自在

犹如武则天[③]大帝登基

稳稳当当往那里一立

就是当然的主人

气质与器宇

从泥土深处涌来

悠久深厚博大

在她周身所有血脉中奔流

她不到一米七的身高

并不高大却有着

气贯长虹至高无上的尊严

和气焰包括她的平静

都平静的犹如冰山上的雪莲

哪怕冰雪覆盖

骤雪迎面打来

她从容似红梅怒放

身后的万里雪原

正是她祖先的祖先

安息的锦绣江山

那是她的仰仗

精神力量永远的源泉

她转过身怜悯地

对鬼子头说:是咯(的)

我是新四军

是辛莫区的区委书记

——是咯(的)

是偶(我)

她从鬼子头怀疑的目光

看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

和活着的分量是的

不是所有人想担当

就可以担当因为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一旦选择了担当

必须用生命作抵押否则

你凭什么——

把泰山压下去

把忠诚举起来

把热血洒出去

把永恒迎进来……

(4)

她被鬼子拖回牢房时

天已微亮

所有严刑拷打在她

少女白皙细嫩的身上

反复几遍完全没有结果

我说的是鬼子要得到的

根本无法得到她不是

他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绝对不是鬼子得到的

只是她的遍体鳞伤

和遍体鳞伤之上的鲜血淋淋

她洁白若雪的身体原来

每一厘每一厘厘的肌肤

是玉色瑷姿

是玉蕴辉山

是含着呼吸的洁白

是弥漫着暗香的花蕊

夺魂摄魄

令人惊艳

一次胡妈和她沐浴

当即惊呆半天才说:

粗茶淡饭素服麻衣

咋就裹着个玉人儿

含着块晶莹的冰呢

现在她想起胡妈的话

轻声地笑了

她望着自己

没有一厘不被鞭笞的肌肤

反而有了更加强硬的感觉

那鲜嫩的肉

翻卷了起来

像惊涛骇浪一波一波

在她的周身起伏浪涌

嗯该有一只帆船

属于有信的人

迎着血肉的波谷浪峰

向前向前船上的水手

不是老阿公是她

这位即将年满23岁的姑娘

她划着

用生命划着

每前进一厘米

都似万箭穿心

在血肉模糊的肢体上

她没有叽哇乱喊

没有疼痛的呻吟

她以大地23年的养育

生长出的坚贞

与气节澄澈着

一位上海姑娘胸襟之内的

家国天下大义凛然

澄澈着一位中国少女

没有片刻犹豫的生死抉择

和意志垒筑的防线……

她又用双手撑起身体

被打断的双腿

已无力帮她重新站立

她用双手抓住窗沿

身子升了上去她看见

窗外的阳澄湖和湖面的芦花

芦花之上的虞山

悠扬的曲线

朝霞抚摸着碧波

渔船芦荡人家

虞山巍然屹立仿佛她的身体

瞬间陡起披上万道霞光

一股温暖的力量

使她的内心

涌起一座人格的山岳

使中国大地上所有妥协

苟活卖国求荣

三心二意的抵抗等等

现出了卑劣的原形

也使她的故乡

——上海

立刻获得了灵魂

外白渡桥夜色中

与她同龄的少女

和浦江两岸的万家灯火

获得了一位姑娘

渺小宽阔的爱

绚丽的风姿卓约的爱

圣洁的雍容华贵的爱

这个爱是血与火冶炼的情感

即刻弥漫了

——大上海

使沪上所有的名媛

因为有了她的献身

而获得了

——美丽动人的华彩

不要悲泣那绝非她所愿

不要赞颂那更非她所望

如果您有所触动

去爱脚下的泥土

和泥土之上的每一棵树

每一朵花每一株草

包括最小最小的肉眼

看不清楚的小小的

小小的——小瓢虫

所有大地上的生灵

都有她所信的爱灌入

大地因此葱茏

因此生机无限……

(5)

他那个叛徒

咔嗒打开了牢门

他也会笑的而且

也会表达关爱的他的关爱

甚至还是真动了情的

对的他望着她满身的血污

哭了——

他什么也没说

抱着头一米八的大个子

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他痛哭起来

鼻涕流出来了粘的

透明的从两个鼻孔流出

流到下巴流到前襟

他用手擦了一下

抬起头

泪汪汪的双眼

望着她她

无动于衷

双眼射出一道寒光

牙缝迸出两个字

——钟生(畜牲)

他乞求着刚说了半句话

被她立刻打断

他说的是:阿凡你只要……

她说的是:滚

立场就是语言

三个字与一个字

所包含的不同内容

比《辞海》比《康熙字典》

更丰富甚至更有价值

这就是为什么

汉奸对汉奸一词的敏感与恐惧

像英雄对英雄的向往与追求

这是两个完全相悖的心理

前者看见它如针刺眼

后者看见它似久别重逢

汉奸这是一个

令人胆寒而又畏惧的耻辱

英雄这又是一个

古老而又现代的精神境界啊

他绝望地望着她

热泪长流

默默无语

她看了他一眼

迅速转过头这时

窗外的霞光刚好伸进来一束

斜斜地

从她的秀发

泼向她血肉模糊的身体

似一座大师的雕像

披上了一身金辉

如一幅世界名画

庄严肃穆地

高挂在神圣的殿堂

而此刻在寂无声息的牢房中

竟然回荡起了

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

叛徒向隅而泣

英雄凝视窗外

窗外

一排列成“人”字的大雁

在碧蓝的天空

低囬婉转……

(6)

什么是信念信念就是

泪水之外生命之外

看不见的刚强

没有性别

也不分老幼

它永驻少女颜值

最高的妙龄期

天长地久

海枯石烂

也不会改变的心的所属

灵魂的归依

并且时刻被人敬仰

永远令人感受的气息

芬芳无限

魅力永恒

(7)

深深的夜月亮埋在云中

流萤在窗前舞蹈

若隐若现的星光

翔游的星光青涩的星光

一粒一粒

在她眼前轻轻地飞翔

黑暗的牢狱

有了微茫但却寂静

生动的银光

那是微茫的小生命

对青春少女的向往

对坚贞品质的歌唱

尽管那微茫纤细的银光

极其渺小渺小的银光

是一粒光中的十分之一

但在她深陷的黑暗里

一只只流萤汇聚的银光

如稀世的珍珠

以自己微弱渺小的

不能再渺小的光亮

表达大地对她

——一位女儿的敬仰

她看懂了流萤的心思

她的心一紧

而后又一热

一行清泪

扑簌簌落下来

什么是感动

当你理解了人间

最难实现的梦想

而有人竟然

甘愿用生命去兑换

哪怕是一线的希望

一种灵犀一线的细细的

一线的相牵就足以令人

泪流满面

她感动于流萤对她的照拂

关怀和爱

是的她从流萤

渺小纤细的银光

看到了自己看到了

自己正在闪射着

流萤一样微茫的银光

此刻小小流萤

在她面前轻轻舞蹈的流萤

比穷凶极恶的鬼子高大

比贪生怕死的汉奸高大

从未有过的顿悟

在她的心房弥漫

漫过了她周身的每一条

血脉又沿着她的双脚

迅速漫过整个牢狱

漫过昆承湖

阳澄湖

太阳出来了

一个优美的男声

在她的耳畔响起

对就是她牺牲若干年

才被著名作家汪曾祺

创作出来并在神州

广为传唱的那首——

朝霞映照在阳澄湖上[④]

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

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

岂容日寇逞凶狂……

(8)

伴着幻声的弥漫

黑牢渐渐渐渐

有了光亮血已凝结

成痂挂在身上

已成网状的衣衫

千疮百孔与血肉粘在一起

远远看去她被窗外的光

照彻得鲜艳刺目的血色

恰似油彩涂抹出的

一幅微微颤动的油画

她从画中挣脱出来

纤细的柔指

梳理着自己的短发

齐耳的短发

是沪上少女的时尚

也是五四女生的象征

然而只有在此刻

这个发型才显得棱角分明

意气风发

那脖颈细长的脖颈

布满血迹与伤痂

却魅力不减分毫

尤其那颀长

白嫩

在她天生丽质的胴体上

把少女的万种风情

揉进信仰的肌肤

那每一厘的美

都是空前绝后的惊心动魄

都是毅志妖娆的令人折腰

都是绝决深沉的魅力辉煌

那每一厘

每一厘厘的光芒

都接近永恒

是光灌入生命

生命便获得通透光明的美

是美融入信仰

信仰便赐予灵魂

崇高的生命以精神

而获得精神的人

比如她

就成了——美

成了——神

成了我心中时刻闪耀的青春偶像

(9)

我的偶像此刻

仿佛听到上海外滩

金石撞击的钟声

仿佛置身于——1937年

8月13日之后某个早晨

钟声悠远绵长

廻荡在启秀女中上空

她并没在意这钟声

她太熟悉熟悉的

像熟悉自己清丽的面容

由远及近又由近至远的钟声

伴着她和同学们

在聚精会神地晨读

国破山河在……

突然警报响了

那最初的嗡嗡

潮水般轰隆隆

蜂拥而至

轰炸机群来了

震耳欲聋的轰炸

顷刻间

校园变成一片瓦砾

刚才还一起晨读的同学

转瞬之际已身首异处

四十多个女孩子

现在就剩了

她和七位同学

班上那个最美的女生

被炸飞四肢曾经动人的

大眼睛此刻

仍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她穿的那件领口与袖口

绣了淡蓝色丝边的对襟衫

此刻正冒着焦糊的余烟……

(10)

仇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她加入雪影社新四军是偶然的吗

黑暗给了她一双渴望的眼睛

她活着不追求光明难道

在黑暗中等死吗

所有的偶然都含着必然

我们的今天决定了她的献身

必定让我泪流满面……

(11)

她从牢房被拖出时

恶犬一直流着哈喇子

嗅着她的身体那体香

因散发过浓的血腥

使恶犬有了迫不及待的

饥渴比饿狼凶残百倍

与此刻的鬼子相同

他那个日本军头

指着他那个汉奸

示意了一下他

那个汉奸便走到捆绑着

她的树前哀求

——说出来吧

那些伤病员那些供给物资

说了立刻放人

……

她慢慢睁开双眼

朝他用力地——“呸!”

恶犬“嗖”地冲上来

撕下她腿上的一块肉

正是阳历七月太阳下

鲜红的血闪着湿漉漉的光

红艳艳的从她的腿上

流到了地上汉奸

尖叫了一声作为中国人

他哪里见过披着人皮的狼

说着人话的畜牲

他吓傻了

惊疯了他跺着脚

呼喊不不

不啊——

鬼子头冲上来恶狠狠

猛抽汉奸几个耳光

汉奸狂嗥了一声

——作孽啊

一头撞在石墙上

脑壳炸裂血浆飞迸

这个汉奸这个叛徒

这个人用他的生命

挽回了一点点

人的天良

(12)

然而惨剧并未结束

那条恶犬

疯狂地撕咬着她太阳高照

热血飞溅

洒落大地

嗯让我来告诉你吧

这就是——血沃中华

岂止是坚贞不屈

岂止是热血浇灌

当她的周身被撕咬得

遍体鳞伤

体无完肤的时候

日本军头居然拔出匕首

走上前嗥叫

八格牙路

她又是一口带血的唾沫

砸在日本军头的脸

太阳照着那张

邪恶的被“呸”上血的脸

那张脸露出狰狞的凶相

握着匕首的爪子在她前胸

猛地剐下她一只乳房

恶犬冲上去了他

那个日本军头又一用力

又剐下了她另一个乳房

她——啊了一声

昏了过去

恶犬的嘴沾满鲜血

仍然狂撕乱咬乱咬狂撕

惨绝人寰

罪孽深重

人类有史以来最惨无人道

野蛮血腥的历史

是日本鬼子创造的

他们用绳索的一端

系牢她的一只腿

另一端把绳索绑在舰艇尾杆

之后将弱小的她

血淋淋的身体

抛入昆承湖

舰艇在芦苇荡中

疯狂地横冲直撞

一排又一排芦苇

仿佛一排又一排

慷慨赴死的勇士

迎着舰首挺身而出

它们以芦杆瘦弱的身躯

阻挡钢甲舰艇

几乎是自杀一排又一排

被舰艇庞大的躯体

碾压撞断刮折

一排排倒下

又上来一排排

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仿佛一道屏障

肩并着肩叶挽着叶

根连着根壁垒森严

一齐冲上来了冲上来了

把钢甲舰艇阻挡

压碎就压碎吧

撞断就撞断吧

刮折就刮折吧

草木有情湖水有心

它们以自我牺牲的方式

终于将这艘邪恶的舰艇

搁浅

但系在舰尾抛入湖中的她

——朱凡

却只剩下一只脚踝……

(13)

仇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立场与血脉没有关系吗

“大东亚共荣圈”不是阴谋吗

我们活着是为了被你们奴役吗

畜牲的贪婪没有变成武士道

精神战争会跨越朝鲜半岛

漫至中国漫至东南亚

太平洋印度洋吗

不要以为一个邪恶的念头

仅仅接近两个黄鹂的一声清啼

那一群群战争的轰炸机

如果没有被主义武装

法西斯就不可能把战火

从东半球烧到西半球

人失去自由必反

国一旦疯狂必亡

杀戮从来就是野兽的专利

善良必需获得力量

请把我放回羊圈

不要让我与恶狼为伍

中华民族曾经厚爱过很多种族

至今亚非拉的兄弟姐妹仍念念不忘

问心和自责是中国人的传统

为什么我们敬仰你们的先进发达

而你们却一次次践踏我们的尊严

难道放弃贪婪强权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和平的日子难道不是你们与人类

共同的愿望

仇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14)

1941年7月的这一天

天上的太阳目睹了

日本鬼子对一个弱小女子

——残暴的过程

昆承湖的每一棵芦苇

都看到了这血淋淋的一切

没有风芦苇却在摇摆悲泣

没有雨芦苇的叶片上

却滚动着泪珠太阳

记得整个芦苇荡

都在舍生忘死难道它们

在为没能挽救烈士

悲伤自责

芦苇荡在抽泣

昆承湖在呜咽……

仇恨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人人生而平等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尊严

你践踏鱼肉凌辱他人

你必被仇恨铲除

你侵犯霸占掠夺其他民族

就是自决于人类

所有的亡国灭种都是自作孽

都是被自己埋葬的

日本法西斯——就是这样灭亡的

74年之后的今天上午

公元2015年6月25日

76岁的徐耀良老人与我面对面

坐在船上我听他第一次

给我讲述了烈士

朱凡牺牲的经过

我的心深深落入这段往事

每个人

都有血但

要流到该流的地方

每个人

都有身体但

要把它献给倾心的事业

每个人

都有骨头但

宁肯被碾成齑粉也决不能

做软骨头任人刀俎

谢谢您——朱凡

我永远的妹妹我不朽的前辈

下辈子我要——

为所信而生

为所信而死……

2015.7.28~ 2015.8.3

[①]朱凡:原名陆慧卿,祖籍浙江宁波,1919年秋天生于上海。小生意人家,住棚户区,三个孩子中的老大。在闸北一所小学读书,从小学习很好,在班级里年年获奖。先在上海启秀女中读书,后转入务本女中就读。1937年她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雪影社”,并特意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改为“朱凡”,她解释说:“朱,红色,代表红军、代表共产党、代表革命,我要做红色队伍里的平凡一兵。”并将两个弟弟的陆姓,也都改姓朱。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7月被捕牺牲。

[②]胡妈:胡阿巧,朱凡生前寄住在她家。

[③]为唐朝功臣武士彟次女,母亲杨氏。中国历史上唯一的正统的女皇帝。

[④]京剧《沙家浜》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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