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一曼//峭 岩

赵一曼

文|峭 岩

从那一刻起——长发飘逸的天才

你就已经战胜了世俗的死亡

因为在七弦琴到过的每一个地方

在你那滚动着金黄麦秸的祖国

你的墓地——就是另一个摇篮

——引自吉狄马加诗《纪念爱明内斯库》

【序歌】打开记忆的窗口

其实,我的灵魂已经属于您

不仅仅是您的名字

您的八月的田野、白皑皑的雪原

您的白马、红枪、红纱巾

您留在珠河的最后一缕霞光

都是我生命的动词

大地上的庄家、树林、山河

寂静之后

我跳上山鹰的脊背,大声嚇问

多好的女人,巾帼一支独秀

南国移植北疆的花朵

为什么强悍的北方没有守住

这天下的一方娇美

为什么摔倒大山的壮汉们没有护住

一个红妆武略的女人

她,走向枪口的时候

祖国被一群外狼和野狗撕咬着

今天,我拽过滿天风雨取暖

一支一支吸着辢味的烟草

拉过白山、黑水、白桦林、野酸枣

面对历史的铁青的甲胄

吞吐记忆的火蛇……

【一】一缕光芒,召唤在远方

是的,世界很安详

咖啡如常地摆在早晨的手掌上

歌舞、选秀、大洋北岸的黄头发

如期登场点燃荧屏

有谁还仰望星空

留心溅落百年的星子

更没有谁在意春天的花朵枯萎

那些与我们有关的骨节

早已弃之路边,磷片暗淡

我的心动里,有一缕火焰

她婀娜在北方

她翻动我的诗页

敲打我的良心

酒杯漾出的岚紫

燎烧我的嘴唇

有时我从梦中无缘醒来

唤我的乳名

纵然,大厦之巅星光无数

那是殒命大地上升的灵魂

那是在一个新生之前

在黎明的闪身时刻

光明与黑暗决战的前夜

少数人要赴死

用鲜血浇开含苞待放的花朵

以头颅抛掷的姿势

换回地基的安稳

那些义勇的拉车者

脊背拖着带血的缰绳

奋勇前行

尸体躺在我们的脚下

血,在太阳的光芒里殷红

诗人,人类的悲怆者

追回历史的甲胄

像一个豹子叼回丢弃的骨头

一节节舔食

享受那段过往的厮杀一

不必回忆,也不必追悔

但生活中有许多盐、许多铁

许多钙和骨头

还有远去的背影

确实值得我们回眸

注定,在我的情感大地上

有一波涟漪,抑或浪花

有一块心灵的“胎记”

伴随着我

不,那是一缕冲天的火焰

那是一个被扼杀的女人的呐喊

呼啸着,卷过

光芒啊,我的基壤上的绿洲

光芒啊,我的生命之上的火焰

她充盈我的胸膛脑海

我几尽爆炸

有一天,我打滚在床上

挣扎着,叫喊着,泪眼迷离

我像临盆的孕妇

不吐不快

我对黑暗说,久违了

我对花朵说,珍惜了

我对火焰说,感恩了

我对女人说,幸苦了

【二】白马,红枪,红纱巾

一切都来自一个美妙绝顶的意象

白马、红枪、红纱巾

一个时代的意境

温暖激励了无数个青春

骑马人无数次打马走过

哒哒哒,落到夕阳的酒杯里

溅起水花,迷乱了邂逅的思绪

我一直认为,她的白是天下的白

她的红,是青铜冶炼后的红

她有着圣母的尊容

更有武娘的潇洒

她来去的路上缀滿冰花玉朵

子弹呼啸着划出弧线

是为我们奔走巡察

篝火旁有她的无眠

今天,是多么好的日子

日高、风轻、云淡

长白山脱尽棉袍换一袭夏裝

龙骨松、白桦林、野山樱

依次列阵山谷

黑龙江野马脱缰一路向前

它们有灵迎候使者

请女神驾到

铺成千里欢歌,万花璀璨

在她下马之前我不说她的名字

在她未饮酒之前我不说她的名字

我要让大山喊她

我要让大河喊她

我要让她胯下的白马喊她

我要让她唯一的儿子喊她

喊她一曼

喊她妈妈

是您吗?赵一曼?

您的身伤好了吗?

我知道

您的泪在天堂的路上风干

您的血浇灭了屠夫的毒火

您挺拔地活着

让上帝诧异女人的神奇

此时,我站上鸟儿飞翔的高度

诅咒黑暗、诅咒狼心狗肺的恶魔

面对围坐的孩子们

我齿于开口讲述昨天黑夜的故事

一个狼、两个狼、三个狼

厮咬一个绑架了的女人

时空洞开两个世界

一个黑暗

一个光明

黑暗,由手执屠刀的人举着

光明,由赤脚的平民举着

屠刀说,交出光明的钥匙

平民敛口不说

于是,屠刀血刃了光明

当然,你们没见过奷淫女人的现场

那现场惊泣鬼神

可你们一定见过野兽的厮杀

你们一定见过三个豹子围攻一头母鹿吧

情景和那一模一样

只是比豹子更残忍的是

他们向女人的私密处下手

竹签尖尖

狠毒深深

奷计无数

疼痛无声

他们把野蛮、兽性掷向善良

没换取一个女人的回答

竹签换铁签

那铁签

是烧红后再插进

插进女人的手指

插进女人的乳房

插进女人的阴道

凡是野兽想到的地方

凡是敌人开心的地方

他们都一一试过了

就是撬不开心门

主宰世间的神啊

请问有钢打铁铸的人吗?

有雷打电击而不倒的人吗?

有,她是抗日联军的团政委

她是挎枪横扫雪原魔鬼的执火人

她是怀揣雷电的女人

赵一曼,踏着泥泞带着脚镣走时

天上的乌云都散了

所有的花朵都开了

珠河潺潺千里噎声

长白山放下高傲的头颅

八月,披纱静默在苍茫里

【三】眼下,我的世界属于她

雨水止步在夏季的额头

我将收藏所有的激情和奢望

同着我的诗歌一起

迎向一位白马上的玫瑰

我推开门窗

收拾那些长嘘短叹

把那些不如意、名利的爪

统统扔掉

为她腾空我的心室

与她唔面

人啊,是长不大的孩子

有了右手的欢乐却忘了左手的痛苦

往日,我太孤傲了

道路堵塞、商场杂乱

也会叨叨咕咕

让阴影扩大泛滥

这算甚么呢

十年又一个十年

我穿了新中国的新衣

十年又一个十年

我套上改革开放的彩裙

高速、高铁、物流、联网

一层一层加载着

总之,我负重太多、太多

压得我呼息急迫

在一个夜晚

我偷偷潜回北方

那个生长大豆也生长钢枪的地方

听说,有一群人还围坐一堆篝火

还用桦树皮当衣

还在大雪里奔走

啊,那夜晚我找到了他们的代表

赵一曼

一个白马红枪女人

她伏击归来

枪口冒着火焰

她是那个时代的祖国呵

她替我们受难了

暴风从域外卷来

豺狼窜出森林

她为我们守住家门

不惜女人的青春胴体

我端详了她的面容

——北疆的映山红

我量了她的身段

——长白山的高度

我揣测了她的胸怀

——黑龙江的涌浪

她是我们的姐姐、姨妈、母亲

她是我们骨肉心肠

今天

我要把她坐过的老虎凳取回来

我要把刺她的竹签、铁签取回来

我要把她住过的窝棚取回来

我要把她坐过的马车取回来

我要把她的圣火取回来

我要把她的诗歌取回来

一一放置我的屋里

那火烧烤我

那灵升华我

但愿

我的千山万水铺在她的道路

我的歌唱接通她属于祖国的血歌

我知道,我的诗弱不禁风

挽救不了一朵云的迭落

我只是把诗当成清洁剂

打扫自已的门庭

照亮我的远方

【四】盗取天火的幺妹

是的,她的北方色彩太浓了

以至我总以为那个白马红枪女人

是北方的血统

是长白山的骨骼

是大东北的一声炸雷

你看,她多像兴安岭的风暴

纵马如风穿过峡谷

她多像山圪咯塔里的女人

火辣辣喝酒掀动大山

她面对敌人的刀枪

从来不眨一下眼睛

其实

赵一曼,宜宾人

一颗南方的种子

在北方扎根

她是百花镇的一朵冲天玫瑰

长辈们口喊的幺妹

喊山喊水的女儿红

那是,一团革命的风暴

席卷她

她乘岷江的水流

登上铁流的大船

我想象,她是飞翔着的

是一只岷山的山鹰

她的翅膀搏击着闪电

向前的鹰眼朝着云头

两只铁爪抓住云的肩膀

云一方,水一方

宜宾大地播火、播雷

长江两岸种下生命的种子

她扯住武汉军旗的一角

飞过涅瓦河的碧波

莫斯科灯火收获了爱情

征路何迢迢

浩气何荡荡

黑土地扎下不朽的根

那是她最后的绝唱

一天

我飞过重山

落脚宜宾的士地

万家灯火妖娆璀璨

我扑向一盏灯

让它告诉我一个女孩的秘密

我断言

她最早的名字一超

必定是大凉山的旨意

她想超越家门口大山的高度

还想超越岷江的水远

超越伏地的花草树木

做一只山鹰

捕获三千风雨

风说

一曼做到了

她是罢婚后走的

缠脚布——封建交给的绳索

她抛向脚下的流水

母亲的泪水送她山水征程

那天,晚霞殷红

我寻觅在岷江河畔

我决意乘上蜀国的夏风

抑或做一只鸟的飞行

看一个女儿红

是怎样从摇篮里起飞

画出惊天的弧线

又是怎样的一跃

跳上祖国的肩头

扛起大满州的生命之巅

霞红了

水红了

我一转身

岷山浸进江水里

是为我跪拜你的忠魂吗?

【五】无疑,你是星空的那一方彩石

站在历史的山巅鸟瞰你

无疑,你是星空的那一方彩石

更是一柄刺向黑暗的利剑

我说,你是和祖国一同醒来

藏在祖国喉咙里的子弹

射向旧的壁垒和外侵

一路风卷残云

人们有太多的精神储备

新款的事务不断刷屏

可没忘却一位红妆女子的传奇

无论咿呀学语的孩子

抑或茅屋里烤火的老人

一但眺望坚毅的雪原和带箭的丛林

他们立即情动万分

白马的蹄印是他们幸福的道路

飘扬的红纱巾是他们的祥云

不要问穿林的猎人

他们沿路看到你的身影

不要问上学的孩子

他们在荒原上朗诵你的诗歌

东一坡:

“誓志为人不为家,

涉江渡海走天涯。”

西一坡:

“男儿岂是全都好,

女子缘何分外差。”

南一坡:

“一世忠贞新故国,

满腔热血沃中华。”

北一坡:

“白山黑水除敌冠,

笑看旌旗红似花。”

火把或是彩虹

飞腾成质地的声音

举在国家的额头上

我是说,不是所有离故的人

都有身影在人间显现

也不是所有的诗歌都被人传诵

你无疑是女人的圣者

你必定是一块青铜

我们从你打马走过的山路

随时栋起一块石头

或者采摘一片树叶

都是你烽火硝烟悬浮的记忆

而那远去的白云和河流

它们为你骄傲而悠然

连翔飞天空的山鹰都因你而亮翅

前世的神的旨义

让你为苦难而诞生

是迎向星空的一方彩石

是义勇的火焰

你一诞生,或,者你一挎枪

就决定了你生命的高度

那个年代的生活氛围

是不能言说的

是你找到了黑夜的缺口

成了万众拥戴的偶像

你的故事和传说结队而行

漫过春天的露珠和花朵

面对一杆钢枪,一匹白马

面对一个窝棚,一堆篝火

衍生五颜六色的想象

最后,聚焦一块五彩石

悬浮在大脑的天空

我该怎样发动词语的士兵

攻向历史的城堡

给你光荣和慰藉

我脱身于繁荣与华丽的漩涡

站上野花蝴蝶环绕的山岗

我只是想悄悄告诉你

一个诗人的苍白与窘态

在你面前

我像露水压低的小草

我是说

很多山鹰低首花草而放弃天空

以娇柔之美偷换闪电般的词语

它们不再鹰击长空

它们不再遨游万里

大地上深埋的那么多魂魄和骨骼

都成了软弱无力的腐土

这是在八月,一个午后

我來了,在你的战场

我闭目静默三分钟

向北方,朝着悬空的五彩石

连同我的诗歌之光

铺一路花儿把你供奉

【六】28日夜,星子落在地上

让我化成一块天布吧

在这惊心蹦跳的夜晚

遮蔽你的娇小带伤的身躯

让我变成一盏天灯

在这鹰眼四伏的夜晚

帮你逃出黑暗的牙齿

此刻,在祖国北方大幕的一角

演化出一场惊险的活剧

两个人搀扶一个纤弱的女人

悄无声息地蹓出医院的大门

我惊呼:赵一曼

风把呼唤卷走

这是一场挣扎后的逃脱

像笼子里的鸟儿

不,是被刺刀、鬼眼、毒蛇

缠绕了的羔羊

机敏摆脱昏厥的夜幕

箭簇弹出弓弦

我真想赞美这个夜晚

赞美它黑色的衣裳

玫瑰花敛面睡在枝头

夜莺合翅渐入安眠

打更人不再敲击星月

哈尔滨,沉入死神的海底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夜晚啊

你永远不要醒来

让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

回归平安

她的花朵还沒绽放春天

我拉回那个夜晚

那个心悸忐忑的夜晚

我不相信你,你充满了欺骗和谎言

空气中有许多杀戮的火药味

燥热里藏不住一分清凉

是呵,那个长满牙齿,匕首

充斥狡黠,狠毒的病房

他们打着人道主义的幌子

背后却是杀人的嘴脸

火种是不会灭的

她要逃脱乘一叶夜色的翅膀

28日的夜晚呵

不是今天的任何一个夜晚

假若是现在,我们清凉的透明的风

吹拂饭后的惬意

脚踏夜光如许

相约或散步街坊柳堤

牵手星星,邀月欢饮

一分分一秒秒享受祖国的温馨

而我笔下的6月28日的夜呵

道路被尖利的石子阻障

黑夜无穷地挤压一粒星火

那星火沿着黑暗的边缘燃烧

撕破魔鬼的衣衫

夜色呵,十倍百倍地黏稠吧

粘住魔鬼的手脚,糊住魔鬼的眼睛

一粒星子约,滚出祖国的胸襟

拉着珠河的手在跑

牵着兴安岭的手在跑

我们推开黑夜的魔幻之门

铺开一条生的道路

抑或把黑夜捅开一个窟窿

魚儿下海,花儿飞出牢笼

把这个世界连根柭起

砸向黑暗。春天,人民的春天

从大地上降生

奔逃着,地火

向着生命的对岸

奔逃着,女人

向着光明的牵引

红枪白马的女人呵

满身的伤口在呐喊

绷带飘扬成黑夜的旗帜

然而,天并没有亮

一声狞笑穿透早晨的衣裳

一条绳索套住露水下的花朵

晨光乍曳,大地沉默

我们的女神呵

花朵陷落在魔爪的血腥里

远天,一颗星子落下

大地归于一片黑暗……

【七】绑在马车上的火焰

一声锣响

敲开历史的天幕

一架马车缓缓驶来

无边的原野静默成死海

八月,在枪口下低垂

那车上站着的,衣服褴褛

头发蓬乱成鸟窝

血浸皮肤,眼神剑光

呵,一曼妈妈

她向我们告别

这是她走向刑场的最后一个镜头

敌人导演的闹剧

一辆马车权作她的演讲台

召告天下

如花的一曼妈妈,不屈的女人

被敌人蹂躏成一架活尸

这是她被凌辱一个月后

从未吐露一句话之后

只有一息尚存之后

伤口还在流血之后

敌人气急败坏作出的决定

枪杀算得了什么

共产党人,那个时候的共产党人呵

就这么英雄

他〔她〕们不为已而活

是为主义而活,是为大众而活

多么陌生的画面

多么陌生的语言

一曼妈妈是唱着歌走的

那歌名叫《红旗歌》

一支雷电呼唤光明的歌

“红色的旗,永远高举

誓言我们将永远前进

来吧,监狱断头台

这就是我们告别的歌曲

卑怯者趁早离开

我们将誓死捍卫红旗”

带血的声音炸裂着

一声声穿透人心

几乎震掉了高山的岩石

敌人的枪口羞怯了

斜视着太阳下高昂的头颅

唱革命歌,喊革命口号

也许是共产党人走向刑场的固化模式

我要说,这种模式是何等的好啊

模式之上是理想的太阳

脚下则是腐朽的草木

一辆马车拉着一团火,踽踽行进

那火燎烧着八月的天空

秋风凝固了嗓音,止步田野

白云迟疑山巅,注目一个女人

远方的珠河呵,也默默失声

此时此刻,握枪的抗联士兵应该赶来

寒冬的那团篝火应该赶来

报告敌情的“消息树”应该赶来

与之缝补军衣的大娘应该赶来

还有她的骨肉宁儿应该赶来

赶来呀,赶来呀

已生的亲人,未生的我们

拿枪的士兵,穷苦的农民

赶来呀,赶來呀

用心的绽放托住她高昂的头颅

抚平她肉体上鞭打的伤痕

赶来呀,赶来呀

我带上我嘶哑苍白的诗歌

去赴一场迟到的告别

撕掉往日的风花雪月

抽出内部的软骨媚俗

注入一股风暴的最強音

让我拦住那辆马車

先不要走呵

走一步,再往前就是死亡

请你留下一分钟

多一刻,你的存在就是光明

在你歌声的尾部

请收下我的诗歌

那字站立着,呼啸着

你一定在我的詩中复活

我是你留在这个世界的又一粒火种

【八】泣血的示儿书

前边是枪口——死亡

身后是儿子——希望

隔着生死界河之湍流

一位母亲颤抖着,泣声中

留下一封示子书

是一位共产党员母亲

递给我们的最后遗书

几十年了,它没封陈

它繁衍着,宏大着

生根,酿叶,开花

宏大成全民的教子书

华夏文化的精神宝典

我愿意以待行抄录于此

给它以隆重的仪式:

“宁儿:

母亲对于你没尽到教育的责任,

实在是遗憾的事情。

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滿抗日的斗争,

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

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的

机会了。

希望你,宁儿啊!

赶快成人,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

我最亲爱的孩子啊!

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

就用实行来教育你。

在你长大成人之后,

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

为国而牺牲的!”

这些泪水血水泡大的文字

喷张了的诗歌檄文

是杀向敌人复仇的子弹

更是一位母亲写给大地的圣诗

不是吗?

它穿过80年的风雨阴霾

落到繁华似锦的层面上

我们转身回眸

旧时的家园,弹雨里哭泣

有一群一曼妈妈一样的共产党人.

他〔她〕们倒下了

奠基了我们脚下的道路

鹰说,这是写给天空的

树说,这是写给大地的

石头说,这是写给高山的

水滴说,这是写给河流的

而我说,这是写给我们的

不,是写给良心的

请问:

桌案上,宝典里

可曾有过这样的教子书吗?

这不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的那殷殷缠绵

是母亲走向枪口前的呼喊

我们该怎样对待这份遗产

这分比山重比海深的遗产

它不能只在想起时露面

它应在时间的顶端发声

昭告我们的圣经那样

晨钟暮鼓般悠扬在空气的流转中

很多诗都雕刻在大石上了

这首诗是不是也该雕上

最好雕在珠穆朗玛峰的向阳处

黄山、泰山、长白山、井冈山……

每座山做一个大字

雕成举世无双的大诗墙

让它随着朝阳升起

让它伴着夕阳入眠

每一个生命诞生后学前第一堂課

每一个青年毕业上岗的誓词

或是每一个公民入伍参军

它都应是必读的圣文

我知道,一个耕作的农民

他不经意丢掉一粒粮食

就是这么小小的一粒

涵盖着人类的生命

那是我们的起源和安全的居所

作为一个民族

赖以为命的国家

必定珍视一路播种的精神文化

翻读和享用

我们才有坚挺的脊粱

【九】朝拜,北方的女神

我决然离开追星族的躁热

悄然,大步走向北方

也然走向心灵的旷野

那里,深埋着一颗灵魂

在心壁的山河中,游走

光照或呼唤

那是从何日起,我对北方

深爱的意绪缠绕着

一根白桦树,一丛野菊花

一缕红纱巾,一堆篝火

还有一匹白马,一支红色的枪

梦来,梦回

它来自红领巾的记忆

在展开的课本上滑落

一位骑马挎枪的女人

朝我的苦日子走来

她跳下白马,抚摸我的头

拉我的手,察看我的诗歌

一朵花的温馨收藏了我的全部

那时,我的娘走了

一片飘飞的树叶

风的背面就是我的家

她一次次在幻境中与我相逢

打仗归来,她交给我一枚弹壳

笑着,擦去我的鼻涕

她的亲昵让我说不出口

我真想喊她一声:娘!

孩子的心灵是天真的

儿子认娘,不是娘有多英雄

一副慈善,一个笑脸

足以征服欢蹦乱跳的小马驹

还有她跨下的白马,手中的红枪

在眼前演化的威武

她是我生命的另一个图腾

山一程,水一程

大半辈子的灵异堆积

心灵的污垢太多太多

我一层一层剥除

剩下闪光的部分

那些不真的浮华雍荣

那些巧立名目的偷机

那些欺名盜世的小把戏

那些混世敛财的混混……

只留下大北方的一轮明月

大北方,那条惊艳的红纱巾

那堆诗意弥天的篝火

不曾泯灭

多年了,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地返身北方

梦里潜行,实身奔赴

我是跪着去的

我是举着心脏去的

把情泼向珠河的涌浪

把火烧向三千里旷野

为一个女人——我的娘.

召魂

宁儿呢?他在哪里?

给你的《示儿书》还带在身上吗?

我应该带你来

一曼妈妈惟一的火种

风说,他来与不来都不重要了

世事无常,本真最好

我愧疚了

革命并未保护一粒火种的燃烧

今天,我来了

我带來一个跪婆

你的坟呢?莾莾大森林

苍苍一片野,湍湍一千江河

都是你的白骨吗?

跪向它们,神灵的牌位

我跪向高山,流水

我跪向旷野,森林

就是跪向昨天的革命

跪向不老的近代神灵

作为诗人,你的儿子

只有一百个、一千个尊敬!

我始终认为,人类头上的灯盏

风尘之上的圣火

相信,我的崇拜

风会收走,传播与咀嚼

鹰会叼着,昭示山诃的律动

大地会张开四臂,托住我的诗歌

注入时代的呼声

【十】信仰,最后的光茫刺向黑暗

我一次次审视你的高度

试探你的硬度

坚贞,不屈,誓死如归……

都不足以阐释你的大义

从词海里我终于找到一个词

信仰

信仰,是什么?

信仰,对着枪口说:不怕

信仰,对着铁签说:不疼

信仰,对着恶魔说:你死

信仰,对着黑暗说:光明

信仰决不是金钱

看那追逐金钱如命的一个个大亨

最后都砸死在钱堆里了

有的女人变身相许

成了达官贵人的摇钱树

她啊,也如花似玉

杨柳腰肢

一曼啊,你在屠刀的血腥下活着

在鞭打、剥皮、铁签、烙铁的

联合进攻中活着

口含一口气

——信仰

是何等的磊落,何等的英雄

酒杯溢满的时候

不讲革命了吗,革命依然在

有棉衣在身的时候

不讲共产主义了吗?

它还我们的饭碗里

你看蝴蝶向着花丛飞翔的欢快

鱼儿游进大海的自由

光明在引领啊,人类的宿命

一曼妈妈,信仰给了你高贵

你在信仰中永生

就像太阳花向着太阳

我自信,大勇大爱大智的人

在世时,她身披着苦难和荆棘

死后去了天堂

她在空中是一颗星星

被我们从不同角度瞭望

就像昨天

看那布滿黑夜的罪恶

那些大大小小的云块集结

放大了自已,化簿了自已

贪婪着吞噬着偌大无比的天空

智能的太阳先是一缕一缕地抽出

利剑

千支万支地喷射

黑暗顿时瓦解

一曼妈妈,你是刺向黑暗的光芒呵

今晨,我们站在幸福的山冈

这是八月

宏大的节日,收获的田野

战火消失的土地一片葱郁

是纪念的日子

也是想你的日子

我自信,你会策马归来

件随一颗流星的光体

白马还等待在槽头

红枪还在墙上挂着

如我一样的虔诚

山鹰振翅迎向远方

你看,山上的柿子露脸了

野酸枣一嘟噜一串挂红了

村民们备一桌老酒山羊肉

做成你离开时的味道

让你从回忆中走来

与乡亲们把盏当风

还记得山丫妹采来一朵红玫瑰吗

你打仗归来

插上你的头发

让你做了一次新娘……

一曼妈妈,我明白

你是不会再回来了

最后的一个眼神里

你把信仰丢给我

丢给起伏的大地

让我们播种,养护,繁华

在每个日子的头颅上种植

我们只有陪伴着信仰生活

山也巍巍

水也长长……

【尾歌】走向红,理想的图腾

请问:谁能解释红的宏大

又有谁追逐红的踪影?

那些造红、织红、在红里战死的人

又都去了哪里?

我不说

我的诗歌在回答!

编 委 会

主编 | 恩泽 zez1181749094

编辑 | 氢蓝 白雪 谭琴 陈永英 王喜峰 李永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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