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白城市妇联
这是七十多年前一段悲壮的往事。往事并不如烟,死者高贵的灵魂与生者无尽的思念将是永远不朽的纪念碑。
列车过了北方名城佳木斯市后一直向北的火车线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战,小站的名字叫鹤立。鹤立车站的附近有一家名为“景盛小吃”的小饭店,饭店的后院有一口被填上的枯井,这口枯井就是著名的十二烈士殉难地。
十二烈士不寂寞,他们仍活在百姓的中间。逢年过节,饭店的小老板必定摆上供品,十二烈士的后人们、想探访那段往事的记者和相关人员亦不时前去拜祭。
鹤立镇原名鹤立街、鹤立岗,是东北重要的革命老区,是汤原县早期党的活动中心和重要的抗日斗争活动中心。抗战期间,中共汤原县委、中共汤原中心县委均设在此地,领导着整个下江地区的抗日斗争。
十二烈士之一的金成刚,原名金顺喜,1899年2月出生在朝鲜平安南道介川郡一个贫困的雇农家庭里,她是家里的长女,清贫的生活养成她吃苦耐劳、文静刚强的性格。1916年,在她十七岁的时候与同样出生于贫苦家庭的李相熙成了亲。
李相熙早在1917年就接触了金日成主席的父亲金亨稷先生,并秘密参加了朝鲜反日斗争组织“朝鲜国民会”。
1919年,李相熙参加了“三一”运动,但随后反日爱国的民众就遭到日本当局的残酷镇压。此时,李家陷人了危险的境地,随时都会有被逮捕和灭门的惨剧发生。
迫于形势, 1920年冬,李相熙带着母亲和妻女逃难来到中国奉天省的安东县(今辽宁丹东),以租赁地主的土地,栽种水稻为生。
来到东北后的李相熙并未停止抗日活动。1923年春,在一次回国执行任务时,不幸被捕,后传说死在狱中。
丈夫没了,剩下老幼三代三个女人,天仿佛塌了一多半,那一年金成刚二十四岁,她的女儿李在德五岁。为躲避敌人的搜捕,刚强的她带着婆婆和幼小的女儿辗转来到黑龙江省萝北县梧桐河村,1927年受雇于福丰稻田公司。
黑龙江省的梧桐河村位于松花江下游,三面环水,土地肥沃,资源丰富。这里曾是高举抗日大旗,积极打击日本侵略者的东北抗联第六军的根据地,北面的“老等山”是李兆麟将军主办教导队、训练干部、组织西征的要地。共产党员崔庸健(崔石泉)在梧桐河开展革命活动时,曾住在金成刚家,她的家成为革命活动地点。
1929年10月,经崔石泉介绍,金成刚、裴治云、崔圭复及另两名汉族同志成为梧桐河第一批中国共产党党员。
坚定的信仰改变了金成刚。她不再寡言少语,她积极地参加各项活动,成为村妇女活动的骨干。人入党后的金成刚先后担任梧桐河村的妇救会会长,汤鹤立区妇女主任及中共汤原县委委员。
有了共产党的领导,穷人就有了主心骨。在崔石泉的领导下,金成刚、李春满、裴治云等人还在这里成功地组织过周围几个村几百户朝鲜农民对福丰稻田的抗租斗争。
1931年,天灾连着人祸。雨季来临时,那天好像是漏了一样,雨一直下个不停,狂泻的雨水,下满了江,下满了湖,最后形成了洪灾,金成刚一家和河西屯的十多户朝鲜族乡亲被迫一起逃难,徒步走到鹤立岗。
在鹤立岗的一条小河旁,有一座五个开间的破败的空草房,逃难的乡亲们把草房修了修,分隔出了几小间,就住了进去,当时的满洲省委领导人冯仲云就住在这里。一次,冯仲云在她家正准备开会,便衣特务突然闯进村子,到处搜捕中共党员和抗日工作者。金成刚急中生智,立即将冯仲云随身物品和近视眼镜藏了起来,让冯仲云装成聋哑人,假充自己的二哥,从朝鲜来此探亲,终于使冯仲云脱险。
七号新屯当时是汤原中心县委所在地。九一八事变后,在原有的各种群众组织的基础上,又成立了反日同盟会、反日青年会等群团组织。金成刚任县委委员、县妇女协会主席,她做事光明正大,因而受到大家的拥护。
1932年,日本军队的触角逐步伸到了下江一带,生逢乱世的劳苦大众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苦不堪言。从前方退下来的军队到处抢劫民财,奸淫妇女,并一路逃向北方。就在这凄风苦雨、动荡不安的时候,金成刚五十多岁的婆婆安顺姬病故了。安顺姬是一位革命的妈妈,她支持丈夫、儿子、儿媳参加革命,她掩护过满洲省委领导人冯仲云。婆婆去世后,这个家就剩下金成刚和女儿李在德俩人相依为命。
不久,日寇占领了鹤立岗,并在镇子上及铁路沿线布设重兵、修筑工事,斗争局势越来越紧张。为了防备特务和日寇骚扰破坏,县委的同志和本村的干部在村西的山脚下、鹤立河边挖了几个地窖。每个地窖都相隔二三十米。
同志们白天在地窖里工作、学习,晚上进村帮助群众打场或开会。因为金成刚没有暴露身份,所以组织决定让她留在村子里工作。县委的其他领导和年轻的团员以及女孩子都躲在地窖里。每个人进村时都要看暗号,如果村里没有敌人,在村口指定的柴堆上会挂一件白衬衫或一块白布,挺远就可以看到。如果没有白布暗号,就说明村里有情况。
村里有个出身富农的青年叫李元珍。他开始表现积极,也入了团。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曾提出要和金成刚的女儿李在德交朋友,这一要求被李在德当面回绝了,但他不死心,又托人到家里说媒,金成刚也坚决拒绝了他。九一八事变后,民族矛盾、阶级斗争日益尖锐,阶级阵线也越来越明显。李元珍最后投靠了日本人。
根据李元珍这个叛徒的告密,凶狠奸诈的日本宪兵队长尾崎计划实施一个阴险毒辣的“围剿”计划。
1933年10月4日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本应该是一个万家团圆、共赏明月的日子。
这一天,金成刚起得很早,正是秋收的季节,白天她忙活着收拾场院,家里没有男人,庄稼活全靠她来干。女儿李在德的两个同学石光信和孙明玉到她家帮着做打糕。天将黑时,金成刚让她们把白布暗号放到柴堆上,表示没有敌情。
可日本关东军会让大家好好过这个团圆节吗?此时,没有人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十五的月亮注定是圆的,可那一晚的月亮照见的却是一场悲剧的开始。天黑以后,汤原县互济会负责人裴治云(原汤原中心县委书记)和崔圭复(原汤原县委组织部部长兼团县委书记)等同志都来到她家开会,商讨再次组织游击队的计划。前两次由于缺少经验,刚刚拉起来队伍就被敌人冲垮了。
后半夜的月亮,清冷地斜挂在天上。会议快要结束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啪、啪、啪”的枪声,紧接着,狼狗的狂吠声、日本人的嚎叫声、村民的斥骂声和妇女小孩的哭喊声混成一片。日本鬼子突然包围了村子,开始了大搜捕。
听到枪声,开会的人们立即冲到屋外,他们悄悄地溜到街上,想借着夜色冲出村外。但此时,满街的日本兵已开始逐门挨户地把村民往村外的场院上驱赶。金成刚和裴治云等人已来不及躲避逃脱,只好夹杂在村民中被敌人带到了鹤立日本宪兵队。后来,陆陆续续又有格节河、校屯的群众被抓到这里。三百多人被关在一个大仓库里。这是敌人有计划进行的一次突然袭击。
在刺刀和机枪的严密监控下,孩子们在哭泣,老人们在颇抖,当惨白的微光闪在天际时,日本鬼子又把金成刚、裴治云等在内的全村人全都押解到鹤立镇日本宪兵队的操场上。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面对着被抓来的三百多名村民,周围屋顶上架起了机关枪。秋天的早晨,寒气逼人,阵阵的秋风吹的人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一个牵着狼狗的鬼子跳到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把锃亮闪着寒光的刺刀,开始用半通半不通的中国话说:“你们统统的都要当大日本帝国的良民,抗日的不要,谁是抗日分子的,快快的站出来!”接着操场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于是,忍耐不住的日本军官向身边一个戴着日本军帽的瘦猴子似的人命令道:“你的去把反满抗日分子统统的认出来,我的重重有赏!”那个“瘦猴子"边向鬼子军官鞠躬,边喊了一声:“嗨!”立即带着几个日本兵气势汹汹地钻进了人群。
裴治云一眼就看清了这个人就是背叛革命、投靠日本人充当汉奸特务的李元珍。这时,那个可恶的叛徒已经来到裴治云面前。就这样,在叛徒的指认下县委书记裴治云、组织部长崔圭复、县委委员金成刚〔女)、共产党员丁重久、孙哲龙、金木龙、李振永、林国镇、金锋春、青年团干部石光信(女)、孙明玉(女),以及革命群众柳仁化等十二名同志被捕。
敌人端着刺刀把村民驱散,将金成刚和裴治云等十二人关进了一间阴暗潮湿的仓库里,库外四周被十几个鬼子兵死死地看守起来。日本宪兵队长得知抓到了汤原县共产党要人时乐得发狂,一面向上级报告请求嘉奖,一面急不可待地部署审讯,妄图把这一带地下党清除干净。
一场严酷的、不间断的审讯开始了。
时至深秋,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同志们穿的都是单衣,敌人的刑讯让他们皮开肉绽,彻骨的寒夜,冻得他们浑身簌簌发抖,可这一切都没能动摇革命者们的气节!
“你们还要抗日吗?”敌人嚎叫。
“只要你们不滚出去,我们就抗日到底!”
同志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于是,敌人加重了酷刑。他们用竹签子刺指甲缝,用火钩子烧肉体,再甩皮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晕过去了就用一桶凉水浇醒了再打,同志们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但是,严刑没有得到丝毫的效应。于是敌人又换了个软化手段,在仓库里用留声机放黄色歌曲。他们借这靡靡之音的氛围,提审年轻姑娘柳明玉和石光信。
“怎么样?你们都年纪轻轻如花似玉,找个丈夫结婚,安安乐乐地过小日子多好?跑出来抗什么日,何苦呢?”
“你们这些叛徒狗汉奸听着!你们甘心披着狗皮过狗一样的生活,而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们要为祖国和人民的自由,为民族的解放事业而斗争到底!”
紧接着金成刚也被拉出来审讯。敌人逼她说,只要把女儿李在德交出来就放她回家。
“我女儿上山了,是叫你们逼的,她是去打你们日本鬼子的,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强盗们,你们等着吧!等着……”
三位女同志坚贞不屈的回答,彻底粉碎了敌人的软化诡计。无计可施的敌人只好又把她们毒打得奄奄一息后扔进了牢房。
十多天的突击刑讯,敌人是枉费了心机。同志们不仅没有一个屈服,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了。
最后的时刻来到了。
在一个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夜晚,无计可施的敌人终于使出最后的毒辣手段。裴治云、金成刚等十二名爱国抗日志士拖着哗哗作响的沉重镣铐,相互搀扶着被推押到日本宪兵队后院,凶残的敌人用一口旧井将他们活埋了。
夜空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声久久回荡。
为抗击日寇,三十三岁的金成刚带着对女儿的牵挂以最壮烈的方式告别了人生。她唯一的女儿李在德继承了母亲的遗志,擦干眼泪跟着汤原游击队上山了,她成为党的女儿,成为游击队里面年龄最小的女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