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断女儿魂——凤姐万绿丛中一点红

作者:刘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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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人称凤姐,她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恍若神妃仙子”。凤姐作为荣国府的轴心人物,她秉性聪明,口齿伶俐,精明干练,秦可卿夸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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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红楼梦》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秦氏去世,尤氏旧疾又犯,不能料理事务,把贾珍愁坏了。这时宝玉向他推荐凤姐来协理,贾珍听了,喜不自禁,拉了宝玉,辞了众人,便拄着拐请凤姐。凤姐走马上任,总结宁府五大不当之处,理出头绪,有条不紊;分派众人岗位,量才而用,苦乐均分,各司其职,责任到人;依法治理,赏罚严明;一视同仁,不徇私情;号令通畅,树立威信。姚燮评曰:“分派职役,井井有条,大有淮阴侯用兵经济。”诗云: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脂批:“五件事若能如法整理得当,岂独家庭,国家天下治之不难。”脂砚斋处处把凤姐的所作所为和治国、治家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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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荣宁两处领牌交牌人往来不绝”,凤姐“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跟着;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跟着”。凤姐诚为不辱使命者,不仅显露了非凡的政治管理才干,还表现出勤慎恭肃的为政精神。不辞辛劳,日夜不暇,并不偷安推托。故能“筹划得十分的整齐,于是合族中上下无不称叹”。脂批:“请看凤姐无私,犹能整齐丧礼。”
凤姐这种凌厉之风,即在日常事务和人际关系中也可见出来,有什么难缠的人,难缠的事,凤姐一来,顷刻了断。她有一种处乱不惊、明断务实的作风。
凤姐也有狠毒的一面,具体表现在贾瑞、张金哥夫妇、鲍二家的、尤二姐等人的死上。
一是设相思局,教训老儒代表人物贾瑞贾天祥,结果让贾瑞正看风月宝鉴丢了性命。
二是铁槛寺凤姐弄权,让爱势贪财想让女儿金哥退了原亲守备之子,另许衙内的张大财主,落个女儿金哥自缢身亡,守备之子投河自尽,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凤姐却干干坐享了3000两银子。
三是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吓死鲍二家的。(《索隐》注:“鲍,鱼渍云鲍,”含腥臭之味。此外鲍二是鸨儿的谐音)。鲍二家的与贾琏趁着凤姐的生日宴,偷偷在贾琏家中私会。鲍二家的还对贾琏说“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这话被半路回家换衣裳的凤姐当场听到。这件事情被闹大,鲍二家的选择上吊结束自己的生命。
四是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逼尤二姐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唤多官,即吴贵,他是晴雯的姑舅哥哥。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多浑虫”。多官儿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今年方二十来岁年纪生得有几分姿色,见者无不羡爱。这媳妇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官儿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这个多官儿“正看”是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反观”是那些天天酒肉,醉生梦死的贪官污吏的写照。
因多官儿的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呼她作“多姑娘儿”。 二十一回中,贾琏的女儿大姐儿生了天花,需要供奉痘神娘娘,贾琏这段期间不可以和王熙凤同房,贾琏对多姑娘早垂涎三尺,有了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是夜二鼓人定,多浑虫醉昏在炕,贾琏便溜了来相会。进门后“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体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贾琏此时恨不得连身子化在她身上。那媳妇故作浪语,在下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罢”。 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我哪里管什么娘娘!”“一时事毕,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此后遂成相契。”这里的“相契”,曹公是在指二人肉体的和谐契合。后来,贾琏又与鲍二家的好上了。
鲍二家的死了,贾琏父子又勾上了尤二姐。贾琏想要人过来侍候尤二姐时想起家人鲍二。当初鲍二家的和他偷情,被凤姐儿打闹,含羞吊死了,贾琏给了鲍二一百银子,叫他另娶一个。那鲍二向来却就与厨子多浑虫的媳妇多姑娘有一手儿,后来多浑虫酒痨死了,这多姑娘儿见鲍二手里从容,便嫁了鲍二。这样,鲍家夫妇在花枝巷侍候尤二姐。
尤二姐原定亲穷小子张华,后贪富贵,嫌贫爱富偷偷与贾琏父子偷情,还偷偷退亲,怀上贾琏之子。尢二姐一心盼凤姐哪天死了,她就好取而代之。凤姐得知后,以退为进。她先是亲自出马到花枝巷,把尤二姐哄进大观园;然后凤姐紧紧抓住了尤二姐的弱点,所谓"淫奔无行",一女侍二夫,和张华这张王牌,凭借衙门的法、家族的礼,造足了舆论,使尤二姐胎儿被“虎狼药”打掉后,坠入软绵绵、黑沉沉的陷阱之中,不能自拔,最终走向绝路。
尤二姐和尤三姐是一事两面:二姐愚,三姐聪;二姐浊,三姐清;二姐痴,三姐明。三姐对自己的婚事,和二姐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二姐是贪富贵,嫌贫爱富;三姐却是“凭拣什么,有钱有势的,我心里进不去,白过了这一世。”她早看好了宝玉的朋友柳湘莲,她说柳湘莲一年不来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苦人死了,自己剃了头当姑子去,再不嫁人。柳湘莲,秦魂化柳,是宝玉大观园中莲蓬开花的象征。三姐有情于莲柳,就是有情于秦、宝真理。三姐最后引剑而亡,是为了追求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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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的名字昭示了她和宁国府的宁一样,是从“熙宁变法”中化出的“女儿”熙之“凤”。用贾雨村的定义,凤姐是王者之法的典型代表人物,她和秦可卿一样是邪者,恶者。 “正看”凤姐“面艳心狠,好权贪财,狡诈多变,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人。“反观”凤姐是“女儿”,凤姐这个“女儿”和儒家礼治唱对台戏,她的狠毒是针对孔孟之子孙和其附庸们的。作者是用凤姐的王者之法,揭露、嘲讽儒家礼治的虚伪与腐朽。
凤姐这个表面看上去狠毒的“女儿”与“慈善”的王夫人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王夫人是王者之法中的旧的思想,旧的社会观念 ,旧的社会势力的代表。 “夫人”和“女儿”是对应的概念,“女儿”,代表事物中的真善美,新生力量。而婆子,夫人都代事物落后观念和保守势力。慈善的外衣,掩盖不住王夫人对“女儿”的仇视和摧残,抄检大观园就是最好的展示。
抄检大观园是由傻大姐误拾绣春囊引起的。一向在贾府不受重视的邢夫人以此作为王夫人治家不严的证据,向王夫人发出“挑衅”。
王夫人,先是将火一股脑的撒到王熙凤头上。尚处于病重中的凤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提出“且平心静气暗暗访查,才得确实。”就像上次平儿丢了手镯,王熙凤也是采取暗暗访查的结果,并没有惊动别人且有效地抓住了罪魁祸首-坠儿。凤姐对抄检大观园的反应是消极的她见王夫人盛怒之际,且王善保家的又是邢夫人的心腹 “只好应着”。
接下来,王夫人亲自带人抄检大观园,借机打压、驱赶“女儿“们。王夫人在抄检大观园时,凡是看着眼生的东西,她一律不让它存在,一律抄查拿走。抄检大观园后,王夫人就驱赶晴雯等“女儿”。晴雯原是赖大身边的丫环,因为贾母喜欢,所以跟了贾母;贾母喜欢晴雯,所以才把她派到宝玉身边,以便将来当妾。宝玉非常疼爱晴雯,宝玉和晴雯一直保持着纯情互爱的关系。王夫人带人到怡红院后,让人把晴雯从炕上拉了下来,两个女人才架起来去了。王夫人吩咐:“只许把她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就这样晴雯穿着内衣被撵出了怡红院。不仅把晴雯赶走,还不让她穿衣服来羞辱她。对此有人评价王夫人“对待晴雯简直就像有不共戴天之仇,心黑手辣,根本没把晴雯当作人来看,绝对算是一个狠毒的老巫婆。”王夫人将司棋、芳官、惠香众多“女儿们”强行赶出大观园,最后晴雯被逼死,芳官、蕊官、藕官等人被逼出家为尼。
关于凤姐的结局是个谜。
凤姐后来被老公贾琏休了吗?
曹雪芹在前八十回中没说。
凤姐怎么的死的?
曹雪芹在前八十回中也没说。
曹雪芹只给凤姐留下一段谜样的判词。判词曰: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画,一片冰山,山上有一只雌凤。
对凤姐这段判词的解说因人而异,而我的理解是:
诗中的凡鸟和画中的雌凤指凤姐,冰山指末世。
可叹凤姐偏偏生在这末世,她知晓并爱慕此间的秦法思想和王者之法,一从,她一开始便随从秦法思想;二令,随后她学用王者之法,行法令管理大家;(言法,是凤姐的口头禅)三休,但她劳心劳力的结果是万事皆休,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她只能向着历史哭诉,更让人觉之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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